從第四天開始,船上提供的夥食越來越少,我去廚房找過新廚子,可得到的答覆卻是
“抱歉,這是你叔叔甘農讓我們這麽做的。”
望著盤子裡只有1/4的食物,這就是我和萊昂一天的飯量。
為了安撫人心甘農帶頭減少食物份額,他隻吃其他船員的八分之一,而我和萊昂作為他的親人也被甘農要求和他一樣。
對此我倒是沒什麽意見,反正以前也沒少餓肚子,一個人生活早就習慣了,可萊昂從小嬌生慣養,他媽媽就沒短少過吃穿。
剛堅持兩天就忍受不了饑餓的折磨,找到自己老爸要求加餐。
可每次甘農大叔給他的回復都是冰冷的眼神和一句“別丟卡特家的臉。”
保鏢隊長知道這件事後主動把自己的食物分給我和萊昂,但很快被甘農大叔發現,結果我們三人都被他訓斥一頓,還下令禁止任何人把食物分給我倆。
晚上萊昂突然來到我床邊,想拉著我一起去廚房偷食物,我趕緊擺手阻止道
“甘農大叔已經警告我們不要做會讓家族蒙羞的事了,如果你太餓我那份可以多分你一點。”
“你真相信那混蛋的鬼話?那點食物哪夠吃,我看他就是存心想餓死我們,威爾你跟不跟我一起?”
我看著萊昂可怖的眼神,想到他平日裡是多麽聰明理智的人,可在饑餓面前卻像隻野獸一樣嘴裡發出咕嚕聲,最終我還是點了點頭答應和他一起去偷食物。
不出所料,我倆被抓住了,現在廚房可是重點關注目標,所有人都盯著船上僅存的食物,怎麽可能讓我們兩個孩子得手。
甘農大叔看著我和萊昂似乎在說你們太讓我失望了,也許我當時再勸一勸萊昂而不是跟他一起胡鬧就好了。
不出所料,我倆被關了禁閉,除了每天送飯的人我們沒見過其他人,幸運的是糧食短缺似乎得到了緩解。
這片大海就像是巨大的寶庫,只要你有正確的鑰匙就可以向他索取報酬。捕撈的海魚塞滿整個倉庫,食物問題解決了,但我和萊昂並沒被放出房間。
萊昂整天臭著張臉悶悶不樂,而我則開心的吃著盤子裡的海魚,對我來說被關在房間裡根本不算什麽,說不定這也是甘農大叔一種另類的保護。
可剛安穩了沒幾天事情漸漸開始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我躺在床上突然聽到艙壁上傳來細微的震動,側耳細聽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敲擊艙壁。
如果連我住的房間都能聽到撞擊聲,那外側聽到的撞擊聲肯定更誇張,畢竟我和萊昂住的屋子靠近最穩定的船尾。
一打開窗戶,就聽到密集的撞擊聲像是雨點打在傘上,劈裡啪啦響成一片。
我從玄窗向外望去只見海面上數不盡的魚類躍出海面撞向輪船艙壁,血肉和鋼鐵碰撞發出陣陣悶響。
一次,兩次,無數次這些魚像是著魔一般執著的撞擊船體,只要它們還沒死透,就會一次又一次的發起衝擊,直到血肉模糊變成一堆爛肉落入海裡。
龐大的魚群相互擁擠濺起細密的水花,貨船四周的海水像是沸騰一樣不斷翻卷,不知魚群還有多少魚藏在水下。
突然一條魚躍出水面撞向我所在的舷窗,嚇得我驚叫一聲趕緊關上窗戶跌坐在床上。
只聽砰一聲悶響,這條魚直接撞在舷窗上,腦袋成了一攤肉泥沾在玻璃上,血水匯成一股往下流淌。
“萊昂,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我指著玻璃上的死魚詢問旁邊的百事通,
看到這詭異的場景,萊昂不僅不害怕,還特別感興趣。 他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一溜煙爬起來開始仔細觀察窗戶上的死魚,好像把剛剛所有煩惱都拋諸腦後。
萊昂突然指著玻璃上一塊蠕動的血肉說道
“威爾,這裡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你能把它抓進來嗎?”
我可不敢輕舉妄動,一直等到撞擊船體的聲音減弱,我才小心翼翼的打開窗戶,用餐布把魚的屍體包裹起來扔給萊昂,趁此機會我向下看了一眼。
隻片刻功夫貨船四周的海水已被鮮血染成紅色,各種魚類的屍體漂浮在海上,船尾螺旋槳像是大功率攪拌機把附近的死魚全部攪成魚生拋灑向大海,貨船在碧藍的大海上留下一條赤紅色的血腥之路。
我打了個冷顫趕緊關緊舷窗把血腥味阻斷在房外,走廊上傳來混亂的腳步聲,也不知道大人們怎麽應對這種詭異的現象。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我湊到萊昂身邊問道。
萊昂把死魚放在餐盤裡,用刀沿著魚背切開露出內部慘白的脊柱,從魚肉裡挑起一隻半米長的細蟲,每拽出一段死魚就抽搐一下,魚尾砸的餐盤框框響。
蟲子離開死魚後不到一分鍾就蜷縮成一團徹底涼涼,萊昂用叉子戳了戳說道
“現在可能性主要有三種,第一魚群被人操控所以才會做出這麽詭異的舉動,第二魚群可能是在某種信息素影響下主動發起自殺式襲擊。
第三種可能就是魚身體裡的這些蟲子,我曾經在書上讀到過一種名叫雙盤吸蟲的昆蟲,它會寄生在蝸牛體內控制宿主爬到高處吸引捕食者的注意,從而完成寄生轉移,這些魚可能就是宿主,它們把我們的貨船錯認為鯨魚了。”
“哇偶”我站在旁邊拚命鼓掌,看書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我們現在怎麽辦?”
萊昂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說道“還能怎麽辦?睡覺唄!我們又幫不上忙,等老爸把我們放出去再說。”
第七天,我和萊昂被放了出來,幾個水手正用水槍衝洗甲板上的死魚,大副帶著我們到醫務室門口排隊,說是要做檢查,看看肚子裡有沒有生蟲。
看來萊昂的猜測是對的,那些魚身上確實有問題,我和萊昂排在隊伍末尾,前面的保鏢和船員加起來大約50人,大約每四人就有一人被拉到一邊接受治療。
而那些順利通過檢查的人則躲到一旁大呼僥幸,被查出問題的人則罵罵咧咧的進入旁邊的小房間。
進入小房間後醫生要求病人脫掉上衣並喝下一杯檸檬汁,然後他的肚子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凸起,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病人肚子裡蠕動。
醫生按了按病人的肚子說道“把褲子脫掉,我要給你灌腸。”
水手傻了這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啊,他立馬反駁道
“我聽別人說只要催吐就行了,怎麽到我這就要灌腸啊。”
醫生拉上簾子擋住圍觀者的視線,拖來一根兩米多長的水管,又取出一根金屬圓錐用酒精消毒後套在水管上。
“別人的蟲子在胃裡,你的蟲子已經進到腸子裡,不想死就乖乖趴好。”
只聽房間裡傳來一聲男人的慘叫,在場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從簾子的倒影上來看,醫生也是第一次乾這種活,還在反覆調整位置,趴在病床上的男人嗓子都快喊啞了。
慘,實在是太慘了。看到這一幕在場所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心裡暗自祈禱自己不是下一個倒霉蛋。
我和萊昂檢查完後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我倆都很幸運的沒有感染寄生蟲,一上午時間,船上大多數人都完成了檢查。
沒查出寄生蟲的船員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但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剛被灌腸的船員一個個捂著屁股愁眉苦臉。
他們不僅肉體被摧殘,連精神也飽受折磨,無論是誰看到自己身體裡拉出一條兩米長的蟲子肯定都會大受震撼。
有句話叫諱疾忌醫,世界上總有些自以為聰明的蠢貨,選擇逃避檢查拿自己的小命賭自己沒感染,畢竟患病的幾率只有1/4他賭贏的概率還是蠻高的,但很可惜這次他賭輸了,而賭注就是他的小命。
這名沒有及時就醫的感染者在當天晚上發狂般衝向大海,四五個水手都沒攔住他的自殺行為,海浪瞬間吞沒了這名水手,他成了這趟旅途,第一位確定死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