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男人打著哈欠。像是還沒睡醒一樣,打開燈。撲面而來的惡臭讓男人有些反胃,但好在還能忍受。
隨後開始了全方面的休整,回想起中午睡覺時接到的電話。啊炎和另外幾個朋友要來家裡,我迷迷糊糊的掛斷電話。
冰冷的水流衝擊在每個面孔中,這時我才有些清醒。想要回絕已經不太可能了,想了想隻好休整房屋。
洗手間的玻璃映照著我的面容,已不再稚嫩,看起來有些肥胖。胡子拉碴的樣子,讓我對自己都有些厭惡。
我是路雨軒,大學時我也算是一代風流人物。那時我的體重迎來了大逆轉,一米八的身高。體重只有不到一百四十斤,不想做肥宅的我成功逆襲了。我看到了自己的青春,那是法學系的一位學妹。為了追求到她,我開始了對自己的改變。我迷戀上了運動,每天的學業完成。就會和舍友去打籃球,之後健身。三個月,體重減輕了三十斤。
回想至此,又一個電話打來了:“雨軒,你也二十五六了。也該考慮考慮結婚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聽著媽媽的聲音,我有些難受。但還是認同了,我將房間的所有垃圾收拾完。下樓到了垃圾,買了一包煙。想了想以前不理解父親和啊炎為什麽每天都會抽很多煙,現在理解了。可是理解的太晚了,以前我認為只要努力就能改變。我通過我的分數改變了我的大學人生,靠著查重率不高的論文讀了研。我一直以為只要努力就能改變,生活卻給了我沉重的打擊。
我買了各種清新空氣的東西,回到房間各種噴灑。只是為了將那些垃圾腐爛的氣息掩蓋住,做完這一切後。本想刮胡子的,結果看了看刮胡刀不知何時已經生鏽。就像我的人生,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已生鏽。隨後我癱軟在地上,多年不運動的我。只是簡單的做了這些動作就以難受不已,沒有放聲痛哭也沒有別得什麽。就這樣攤睡過去,夢中我再次夢見那個姑娘。她還是那樣明媚似陽光,不過她不在屬於我了。二零二五年,也就是讀研結束前一年。我們兩個都互相見過對方父母,就等考研結束,就可以結婚了。那段時間,我和她度過了很是美妙的一段時光。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膝枕是這麽舒服。我們在陽光底下探討著未來的生活。阿媚說道:“雨軒,以後我們要生兩個乖寶寶。男孩像你一樣,肚子有些肉肉,女孩像我一樣長的漂漂亮的。”我反問道:“啊?我現在已經沒有肉肉了,現在的我是很健壯的哎。”阿媚裝作發怒的樣子,面龐都憋的有些紅了,於是我趕緊認錯。阿媚才不在這樣,看到她粉紅的面頰,我不僅動起了壞心思。張口就咬住了阿媚的臉,阿媚羞得說不出話。只是一直說著:“你,你你你……。”
就這樣,我們度過了很快樂的一段時光。每臨夜間,我都會在幻想中睡去。夢中的我們是那麽要好,生了兩個可愛的寶寶。可是好景不長,快要畢業時,阿媚的面容越來越蒼白,平日裡也像是沒有精力一般。我催促阿媚去醫院檢查,因為我在忙碌著畢業論文。並且我也只是以為小病而已,表沒有太過關心阿媚。直到畢業第二周,阿媚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也沒有辦法。詢問過她去醫院檢查的事情,她隻說是小事。就是最近有些疲累,問題不大。強撐著對我笑道,我好似感受到了什麽。便不再詢問,於是我便借著打掃房間的由頭,去尋找阿媚的檢查報告。找到之後,我沒敢第一時間去看,
也沒有聯系任何人。而是,悄悄的去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盒香煙。鬼使神差的我點燃了一根接著一根,知道眼淚嗆了出來。我才停止,隨後拖著沉重的身軀打開房門,看到阿媚熟睡的樣子,眼淚滴答滴答的流了下來。給阿媚將被子蓋好,我就坐在床邊,看著她,直到眼睛模糊。我才擦乾淚水,顫顫巍巍的拿起檢查報告,檢查報告上面赫然寫著白血病晚期這幾個大字。這次我很冷靜我沒有哭,冷靜到了極致,我本以為我會崩潰。結果卻是沒有,第二天我拿著檢驗報告去了醫院尋求醫生。醫生說到:“路先生,白血病必須移植骨髓才可治療,並且這位女士已經晚期了。”隨後醫生沉默了,沒有說出下面的話。我非常禮貌的對醫生感謝,沒有發怒,也沒有別的。平靜的走出醫院,忽然感覺一陣陣的耳鳴,好像有人再叫我,又有人再求救,我不知道。我好困啊,好想睡一覺。 再我倒地的那一刻,一個人一把拉起了我。我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面容,只是感覺很熟悉。在夢中,我夢見阿媚的白血病治好了。我先是哭後是笑,隨後情緒失控了。最後我醒了,醒來抬頭看去是我家。“阿媚,你的病好了,你的病真的好了。我們可以結婚了,我們可以結婚了。”,我發瘋似的說道。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是夢啊,拉起我的人是啊炎。啊炎好像也知道了阿媚的病,應該是我在夢中胡亂吼叫說出去的吧。阿媚已經泣不成聲了,這天過後。我一個人打三份工,白天去導師的公司工作,晚上去擺攤,去送外賣。就這樣,我堅持了六個月。掙了這麽多年我都沒有見過的錢,隨後我跪著求親戚朋友借錢,給阿媚治療。我父母最初知道阿媚的病時,是不允許我們結婚的。但他們看到我一天打三份工,於是也不敢多說什麼了。最後我借便周圍所有親朋的錢,還差八萬,我去阿媚家借錢。阿媚父母顫抖著拿出三萬塊,可是阿媚的嫂子卻一把奪過並且譏諷說道:“給一個死人花這麼多錢有什麽用,我兒子就要上小學了。正愁沒錢給交學費呢,這不就是有錢了。”隨後將我趕出了家門,阿媚父母看著我眼睛都紅了,但沒辦法。重男輕女已經刻進了這些老人的心底,至此,我徹底失望。於是我只能跪求導師借錢,導師聽到後很是大方的給我借了錢。我已經不知道怎麽報答導師了,但是阿媚更重要。我鄭重的對導師磕了三個響頭,隨後便頭也不回跑去了醫院。後來的半年,阿媚一直在醫院化療各種儀器讓阿媚本來瘦弱的身軀更加不堪,本來明媚的秀發,這時也不見了蹤影。阿媚把我叫了過去,對我說。:“軒軒,我疼。我們不治了。”看著阿媚滿身的管子和各種儀器,我強忍淚水。衝進廁所放聲大哭,知道哭不出來。洗了把臉,強行讓自己精神一些。走進病房,我對阿媚說:“好,我們不治了。說著說著,我又忍不住哭泣,我哭著說我對不起你,我是個廢物,我是個白癡,我是弱智,我是這世間最下賤的動物。我實在沒辦法啊,我真的沒辦法啊,阿媚。”隨後,我們辦理了出院手續,阿媚說她想去旅遊,我帶著阿媚走遍了大半個中國。
阿媚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個東西,對它說話。而且每次說話都不要我聽,我答應了她。阿媚的最後三個月我們留下了很多合照,阿媚繼續說起了我們的寶寶。“我們的寶寶,肯定是全世界最聰明,最幸福的小孩。男孩是媽媽的護盾,女孩就是爸爸的小棉襖。我們會有一個人人羨慕的美滿家庭。”每每說到此我都會強忍著眼淚,我想小聲告訴她:“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
阿媚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到了後來,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到兩個小時,需要服用大量的止痛藥,才能勉強說話,吃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終於,再一個風很安靜的黃昏,阿媚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給我做了一頓豐盛的美食。陪著我說了很多話,陪著我吃完那頓晚飯。隨後說道:“軒軒,我有點累,我想睡覺了。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啊!”我知道,我就要失去她了,我顫顫巍巍的說道:“好,阿媚你想聽什麽故事。”這時阿媚已經神智不太清醒了,她說:“軒軒講的我都喜歡聽。”
隨後,我從我小時候開始講,講到認識啊炎。我們喜歡上同一個女孩,上了同一所高中,知道大學認識阿媚,說著說著我就哭了,我不敢低頭去看阿媚,我害怕這一看阿媚就會離我而去。這個故事我講到深夜,講完時。阿媚的身體已經有些冰涼了,也沒有了鼻息。我就這樣抱著阿媚,不停的輕輕拍打阿媚。直到第二天初陽升起,那天的初陽真的好刺眼啊,真的好刺眼。刺的我不敢直視,隨後我帶著阿媚回到家中。聯系了殯儀館,斂容師給阿媚畫上了最美的妝。我就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阿媚真的好美啊,好美好美。這一呆就是一夜,第二天我通知了我所有的親朋,家人。以及阿媚的父母,讓他們再見阿媚最後一面。第五天,阿媚裝在了一個小小的盒子裡。埋在了地下,我坐在阿媚的墓碑前說道:“阿媚,以後你一個人啊可怎辦啊。你最怕黑了,下面冷了你可要及時換衣服啊,沒有你管我,我明天就出去亂來。沒有你管我,我怎辦啊。我怎辦啊,阿媚……。”直到最後也不知道我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麽,總之我迷迷糊糊的回了家。第二天啊炎還有別的幾個朋友來看我,我表現的異常平靜。啊炎他們都說要帶我去醫院看看,我平靜的笑道:“看啥看啊,我正常的很呢,只是每家了而已。和阿媚旅遊的錢就是將婚房賣了而已。這下子,欠你們的錢就先不還了,我要先去給導師還錢。還有一些親戚,等我賺幾個月錢再給你們還錢。然後請你們吃大餐。”我笑著說完一切,從那天起,我像往常一樣,每天打著三份工,兩三個月後,把所有借的錢都給還了。剩下的錢每日借酒消愁,喝多了就抱著電線杆或者大樹說話。
循環往複,最後導師給我準了一年長假。讓我恢復心態,沒有工資。但是保留職位,我很感謝導師。於是,當天網上我又一人痛飲。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也就有了開頭那一幕。叫了保潔打掃完衛生之後,我出了門。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並對自己說道還重新開始了。第二天,啊炎和王欣怡,劉十三一同過來探望我。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們相信我是真的發生改變了,或許真的從那裡走出來了。正當我們提議出去喝點時,有人敲響了門鈴。打開門,一個穿著禮服的男人將一個信封遞給了我,還附帶一個u盤。隨後將他胸針別著的桃花絲巾送我,我還沒說話呢。男人已經走了,我覺得很奇怪,尤其是那面桃花絲巾。阿媚最喜歡桃花了,以前她曾說過。要在我們結婚那天送我一個她親手縫製桃花絲巾,可惜她沒能撐到結婚。
隨後我將u盤插入電腦,解讀起了文件。結婚文件夾需要密碼,密碼就是我和阿媚的各種紀念日。隨後文件夾打開,裡面是阿媚再各種時間段錄製的音頻。我隨意打開了一個音頻裡面傳出阿媚的聲音。:“老公,想不到還能聽到我的聲音吧。距離我離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現在過的好嗎?我們的女兒婷婷應該也已經康復了吧,孩子交你一個大男人帶,肯定受了不少苦。是我不好,我這個病就是個無底洞。我要知道我會得這病,我肯定不嫁給你了。是我害了你一輩子,沒能陪你過完余生。我們家的家底我清楚,我就是個無底洞。原本是想再檢查結果出來時就離開你的,可是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你不懂社交,不知道醬醋油鹽,連拌面都不會。我要是離開你,你一個人吃飯肯定會很難。可是我忍不住啊。我太愛你了,我愛你不比你比我少。本來我是不想治療的,可是我看你一個人打三份工,就為了給我治病。我做不到,我不能就這樣離你而去。我想和你好好的,我真的想你啊。還有婷婷,我們的女兒,我真想看著她長大,看她交朋友替她把關。過個二十年出嫁,給她帶帶娃,可我們還是要向現實低頭的,不是嗎?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不許哭啊,明天是我們結婚的一周年,這輩子能嫁給你。能給你生了婷婷,每年的紀念日,你都會答應我一個要求。今年也不例外,我要你給婷婷找一個後媽。我愛你,忘了我吧。”
音頻結束了,時間是二五年,也就是兩年前。這次我很平靜,沒有哭。或許是這段時間我的淚珠都哭幹了吧。我自顧自說道:“阿媚啊,你不在的日子裡。我學會了做飯,拌面。帶娃,婷婷都會叫媽媽了。只是我們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不會給婷婷找後媽的,我不放心後媽。我的心也只有你一個人。”我平靜的說要這些話,起身和朋友們出去了,婷婷由我爸媽帶著。那夜,是我們最後的瘋狂。 那夜我們喝了很多,去歌吧唱歌。直到天亮才回家,至此之後。看似一切都回歸了平靜,每逢放假我都會帶婷婷去遊樂園玩。
就這樣五年過去了,我經常會來阿媚墓碑前來和阿媚說話。最開始還是將阿媚當做妻子的,到了現在更多是家人朋友,而非妻子。日常的絮叨也不在帶有阿媚,而是稱呼其孩子媽媽。知道這天上二年級的婷婷對我說:“爸爸,我們語文老師讓我們寫一篇作文,作文是我的媽媽。我不知道怎麽寫,你給我講講有關媽媽的故事吧。”聽到此,我再也繃不住了,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她,忘記了曾經的點點滴滴,我以為我已經放下她了。淚水再次洶湧了出來,婷婷抱著我說:“爸爸不哭,婷婷在。”這一次,我在婷婷稚嫩的面容上仿佛看到了阿媚,我說道:“阿媚,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呀,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婷婷已經長大了,我沒有再婚,我擔心婷婷被後媽欺負,也擔心我徹底遺忘你。”最後我哭的睡著了,也不知道婷婷是怎末將我拖上沙發的。那天起,婷婷沒有再問過有關媽媽的事,我也沒有再提起過。直到二年級中考結束的家長會上,老師叫出我。給我看了婷婷寫的作文,作文裡講述了自己的媽媽。我反覆觀看,最後嘴角泛起了笑容。她作文中的媽媽和我記憶中的阿媚一模一樣。
就這樣,我第一次帶著婷婷來阿媚的墓碑前來看望婷婷的媽媽。我們都沒有哭,我對著阿媚講著婷婷這些年的生活,以及我的生活。
最後,我到底釋懷了沒有,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