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前面是一列火車!”
葵子發現新奇物,雀步上前,踮著腳尖臉貼著車窗往裡看,“車裡沒人!”
她小手扒拉著車沿,高興道:“太好了!我們可以坐火車回去!”
“降妖令在震動,附近有邪穢!”
跟在女孩身後不緊不慢的少年,身著道袍,背負一柄桃木劍,輕喚道:“葵,過來。”
“哦!”
名叫葵子的女孩聞言乖乖回到少年身邊。
兩人順著鐵軌前行,未多時看見一棵光禿的老樹。
這樹不偏不倚正巧長在道路正中,將鐵軌截斷,攔住列車的去路。
“原來是這棵大樹擋住了火車!”
“好端端的道路為什麽會長出一棵樹?”
女孩一臉困惑,轉頭看向自己的師父。
少年人取下背上的桃木劍,盯著老樹說道:“只怕是一棵妖樹!”
嘩啦。
腳下的泥土松動,那棵老樹突然拔根而起,像是光著屁股朝鐵軌下方的矮坡逃竄。
“師師師……師父,妖樹跑了!”
葵子望著絕塵而去的老樹,驚訝得合不攏嘴。
“不去管它。”
少年收起桃木劍,目光落在扭曲的車頭。
“車頭未發生碰撞,而是被樹根纏繞變形,列車遇到妖樹停下,隨後遭到攻擊。”
“但車內無人,周邊也沒有血跡,妖樹膽小如鼠,不敢害人,應該是受人指使!”
“這地方還藏著一隻大妖!”
說到這少年不禁皺眉,道行百年的老妖都像嘍囉一樣被人使喚……背後的大妖得有多高的修為?
“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
夕霞落在葵子臉上,將她小臉照得紅彤彤的。
“我們離開天墟五六天!離鴻鵠城不遠了!”
少年抬頭看了眼天色,“天快黑了。”說著他陷入沉思,許久才開口說道:“今晚回不去了,找一處人家休息一晚!”
女孩點了點頭,拉著少年的衣袖乖巧地跟在身邊。
夕陽西下,兩人尋著老樹逃跑的方向,朝矮坡行去。
咚咚咚咚!
天黑後。
雜草叢生的荒郊沒有風聲蟲鳴。
除去草木折斷的“嚓嚓”聲,密林深處時有一股若隱若現的鼓響。
那鼓聲像是一柄沉重的木槌,一下下敲擊在葵子心頭。
頭頂烏雲密閉看不見星月。
少年見徒弟嚇得渾身發抖,從腰間的布袋取出一張符籙,兩指夾著符籙一揮,符紙頓時燃起橙色的火光。
光芒雖然微弱,卻能照亮前方的事物,也讓女孩的心安定不少。
“咯咯咯……”
鼓聲過後,林中又傳出一陣女子的嬉笑。
如銀鈴在夜中回蕩。
“師父……我……我怕……”
葵子幾乎抱住少年的手,一雙烏黑的眼睛水盈盈的,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的師父。
少年從懷中取出一枚黝黑堅硬的鐵令,交給對方道:“若是有妖邪靠近,你就用降妖令伏魔令砍掉它的頭!”
“哦。”
女孩接過令牌,輕撫上面凸起的字符,心想師父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
……
……
咚咚咚咚!
“婆婆!婆婆!”
“我將外面的人帶回來了!”
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女孩,頭上梳著兩個羊角辮,手裡玩著撥浪鼓,興高采烈地對村裡的老人說道:“他們就在村外,
囡囡告訴他們要等婆婆同意了才能進村!” “囡囡乖,婆婆明天給你買好吃的……”
枯瘦的老人慈愛地撫摸女孩的頭,杵著拐杖顫顫巍巍來到村門口,果真看見一小一少兩個人,嘶啞的喉嚨問道:“小道長打哪來?”
“在下王鳴見過嬤嬤。”
少年對老人躬身作揖,說道:“我與徒弟前往鴻鵠,途經此地,想借宿一宿!”
“道長真是好運,方圓百裡就只有我們一個般若村。”
“若是不嫌棄,就在老朽寒舍暫留一晚。”
“叨擾了。”
王鳴對老嫗行禮道。
“師父我們真要在這裡住下?”
跟在王鳴身邊的女孩,葵子問道:“你不說這裡藏著一隻大妖?”
王鳴尚未說話,走在前面的老嫗忽然轉過頭,骨碌碌的眼睛發著幽光,對葵子笑著說道:“這妮子跟我孫女一樣大,長得真乖巧,過來讓婆婆疼疼。”
她的話嚇得葵子連連後退,幾乎躲在王鳴的身後。
王鳴將徒弟護住,說道:“葵子懵懂無知,讓老嬤見笑了。”
“是我長相醜陋嚇著她了。”老嫗慚愧道。
躲在王鳴身後的葵子,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眼神畏懼地盯著古怪的老婦,不敢再說話。
叮叮叮。
三人正往裡走。
村口傳來一陣鈴響聲。
王鳴轉身看去,發覺黑暗中有一道修長的人影,他牽著一匹瘦馬,馬背上馱著兩包雜物,看樣子是漂泊無定的賣貨郎。
“夜深了,途經此地想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離開。”
年輕的聲音從村外傳來。
“年輕人都賣些什麽?”
“需要什麽便賣什麽。”
“火盆有沒有?”
老嫗說道:“年紀大了,天寒地凍缺一個烤火的東西。”
“若要明日我可給你找來。”賣貨郎道。
“你便與他師徒二人住在我家。”
杵著拐杖的老嫗聲音嘶啞道:“般若村好久沒來這麽多人了,真好,真好!”
鈴鈴鈴。
賣貨郎拉著瘦馬走近了。
王鳴與其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跟在老嫗身後。
“太好了!家裡來人了!”
先前名叫囡囡的女孩,見到眾人顯得格外高興,“你們都是來陪囡囡玩的嗎?村子裡就婆婆和囡囡兩個人。”
“姐姐你叫什麽,囡囡給你玩婆婆買的撥浪鼓。”
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落到與自己年齡相仿的葵子身上。
“我叫葵子。”
年紀大上幾歲的葵子,遇到活潑的囡囡反而變得害羞。
“姐姐我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囡囡帶你去玩!”
兩個孩子鬧騰著離去,一直沉默的賣貨郎突然對王鳴問道:“道長從何而來?”
“從天墟回來。”
“可是有什麽要事?”
見他面露疑慮,賣貨郎道:“道長不要多慮,我這類人最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如有冒犯請多見諒!”
“無妨。”
王鳴擺手道:“實不相瞞,是有要事需回鴻鵠一趟。”
賣貨郎聞言不再追問,倒是王鳴說道:“聽說西漠寒山有一個賣貨的,每年都會出走荒漠,遠赴他鄉隻為替人解決麻煩!”
“不知道友是否認識?”
“沒聽說過。”
賣貨郎毫不猶豫地回答。
王鳴聞言點頭,“明日趕早,道友早些歇息。”
說罷兩人各回了房間。
夜深了。
纏著葵子玩鬧的囡囡在老嫗的呼喚下心不甘情不願地睡去。
回到房中的葵子,見師父在窗邊打坐,遲疑許久才小聲說道:“師父……囡囡告訴我,般若村早前來了妖魔,將她父母與村民都吃掉了,只剩下不認識的老婆婆與她相依為命。”
坐在窗邊的王鳴沒有動靜。
葵子歎了口氣,正欲開口,卻聽對方說道:“睡吧。”
說完屋內陷入沉寂。
女孩爬上床,仍有些心煩意亂,在床上輾轉許久才漸漸入睡。
後夜。
女孩熟睡。
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
出了門,四目相對,原來賣貨郎也擰著一把刀候在了門外。
院中。
蒼老的婆婆不見了蹤影。
只有一個踢皮球的小女孩在獨自玩耍。
頭頂烏雲散去,月華如水照亮夜空。
“見過師叔!”
守在門外的賣貨郎,見王鳴出來行禮道。
這讓對方有些困惑,問道:“道友為何如此?”
賣貨郎沒有解釋,而是收起鐵刀,取出一柄一模一樣的桃木劍,只在劍柄上的圖案略有不同。
“奇門規矩,見劍如見人。”
“雖不知你與木劍的主人是何關系,但規矩不能破壞!”
啪、啪、啪……
皮球落在地上向兩人滾去。
名叫囡囡的女孩跑到兩人身邊,撿起皮球,見他們手中各持一把木劍,天真爛漫地問道:“你們要殺囡囡嗎?”
“囡囡沒有害人,囡囡只是想讓大家陪我玩。”
女孩委屈的說道:“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囡囡還活著,囡囡想念婆婆,她對囡囡最好了。”
“師叔……”
賣貨郎轉頭看向王鳴。
“我道行不夠。”
王鳴收起桃木劍,問道:“她有錯嗎?”
“對是對,錯是錯!但修道者不能隻以對錯論事,除魔衛道恪守本職!”
“妖魔最善於蠱惑人心!”
王鳴看了眼院中的女孩,想起屋中熟睡的葵子,轉身回到屋內,關閉了房門。
嚓!
屋外,賣貨郎拔出暗紅的桃木劍。
從系在腰間的布袋取出一張符紙,貼著木劍——唰!
他手指從劍身劃過,桃木劍竟燃起熊熊烈火。
腳踩天罡北鬥步,手持降妖伏魔劍!
賣貨郎向囡囡一步步逼去!
火光隔著紙窗將賣貨郎的影子映入屋內。
王鳴取出一張符籙貼在葵子的額頭,暫時封閉她的感知。
屋外,不時傳來女子淒慘的叫聲,後又演變成惡毒的咒罵,笑聲罵聲以及小孩的哭聲……交織混亂,直至最後一切都回歸平靜。
只有一顆皮球在地上彈跳。
次日。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葵子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巨石上。
她抬頭環顧四周,發覺周圍都是些倒塌的房屋,她不禁奇怪,昨晚不是睡在一個村落?怎麽醒來變成這副模樣?
“師父?”
她緊張地喊了幾聲。
“收拾一下準備趕路。”
王鳴手持一本金簿,從小冊中喚出一隻金筆對著荒村一揮,破敗的村子在筆尖的揮動下,整個印在紙上變成一幅圖畫。
看見他,女孩松了口氣。
對方卻扔來一個小玉瓶,嚇得小女孩手舞足蹈地慌忙接住。
“師父,這是什麽?”
“靈液。”
王鳴說道:“一個賣貨的晚輩留給你的,喝了對你有好處!”
“哦!”
女孩聞言將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師父我們接下來幹什麽?”
“回鴻鵠。”
一師一徒,兩人順著雜亂的草地走出荒村。
只見破爛之中仍有一顆破裂的皮球與一隻斷掉的撥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