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李自成就出現在了徐治安的大營門口。
值守的士兵很快發現了他。
沒等他走到近前就率先笑著說:
“來了,兄弟。徐將軍安排了,說等你來了就去他營帳見他。”
“謝謝大哥!”
“不用客氣,以後都是自家兄弟。我叫陶子光。”
陶子光的親熱讓李自成感到很溫暖,昨日的不快也隨之消散了一些。
李自成跟著陶子光來到了徐治安的營帳,一路上他四處看了看。這營士兵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但裝備精良,而且紀律性很強,跟以往見到的地方衛所的官軍簡直是天壤之別。
陶子光進去稟報了一聲,便出來喊他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了上首正在喝茶的徐治安。
李自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徐治安就是三個響頭。
“李自成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徐治安趕忙站起來把他扶了起來。
“不用多禮,是你先救了周大人在先。何況,你也沒犯法,我救你只是舉手之勞。今後你就在我身邊做個親兵吧,等回京之後,我在想辦法給你安排個位置。”
“自成願效犬馬之勞!”李自成也沒想到徐治安對他如此器重,當即再次行了個軍禮。
這下徐治安沒有在阻攔。他命人給李自成安排了住的地方,發了軍裝,又領了兵器。
就這樣,李自成在徐治安的軍隊裡安頓了下來。
又過了一日,派去給盧象升送信的士兵回來了。
同行的還有幾個人,為首的是山西右布政使,張國柱。
“張大人,近年陝西大旱,下官受陛下之命前來修整河道,還要請張大人多行方便。”
張國柱品級比周堪賡高很多,所以一見面就行了個下官之禮。
“周大人不必多禮,周大人能入陝修整河道,是我陝西百姓之福。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那下官就先謝過張大人了。眼下錢糧充足,張大人可張貼告示,告知無飯可吃的災民,只要願意乾活,就管飯。除一日三餐外,每人還可領十個銅板。”
“好!吾皇聖明!”
張國柱擊掌而笑,開心地跪地朝京城方向磕了三個頭!這頭他是真心實意地替老百姓磕的,沒想到修整河道不光有飯吃,還有錢領。這個真是太意外了。眼下陝西最令人苦惱的就是災民。
他們一天兩天餓肚子還行,時間一久,流民四起,犯罪事件大大增加,給官府造成了極大的麻煩。這下好了,只要乾活,不光有飯吃,還有錢拿。而且河道修整好了,最終收益的還是百姓。
從新皇登極以來,張國柱一直沒有機會進京面聖,在與京城任職的一些同年的書信往來中,了解到的盡是一些新皇殘暴昏庸的信息。可從陛下以工代賑的舉措上看,跟昏庸哪裡沾得上半點邊。
周堪賡笑吟吟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張國柱,大致猜得到他心中所想。
在許多人眼裡,他是一個昏君,可在他眼裡,陛下就是一代明君。
陛下是一個務實的人,他不搞假大空的形式主義。
陛下是一個節儉的人,他讓禦膳房每頓飯都隻做四個菜。
陛下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他認為是對的就會去做。
可是有些人看不到,他們眼中只有爭鬥、官位、利益、集團。
他們只在意陛下是不是受他們的掌控,聽他們的話。
他們聰明,
睿智,滿腹經綸,可這些才乾都用偏了地方。 這一路很辛苦,但周堪賡不覺得辛苦。
一路走來,他見了更多民間的疾苦,看過更多悲慘的畫面。
他開始明白,只有走出去、靜下來、俯下身,才能知道怎麽做官,做一個好官。
周堪賡與張國柱經過了兩天激烈的討論。制定了治理河道的政策。
眼下陝北地區乾旱最為嚴重,流民較多。
把人員分配到每個府裡去,實行分包製,逐級管理,京營士兵監工。
制定好方針後,轟轟烈烈地水利工程開始了。
招募工人的告示一貼出去,成千上萬的難民蜂擁而至。
大災之年,能吃頓飯都已經千難萬難,更何況還有錢拿?
京營的五千士兵被分派到各處維護秩序,並且監督工人乾活。
徐治安突發奇想,給工人們編成隊,十人一隊。
實行連坐製,只要發現一人偷懶,全隊都不能吃飯。發現三次,全隊趕走。
這樣一來,隊員們互相監督,出工不出力,渾水摸魚的少了很多。
畢竟大家都很珍惜這份既能吃飽飯,又有錢領的工作。
李自成就在這些維護秩序的士兵當中,他被分到了榆林西部的定邊縣。
這裡乾旱非常嚴重,難民最多。
分到他們手下的有二百多人,而李自成一隊只有十個人。
除了幾個負責做飯的夥夫,其他全部都要乾活。
天氣很熱,活也很重,大家都很累。
不過大多數人都很滿足,吃飽還有錢領,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但這個世界從不缺乏異類。
這群人中就有一個不滿足,或者說很不滿意。
他叫張獻忠,外號黃虎,曾經當過兵,武藝高強。
自從在軍營犯了法被打了一百軍棍趕出軍營後,他糾結了十幾個狐朋狗友,東走西竄,偷雞摸狗,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前幾天他看到了朝廷以工代賑的告示,立馬帶著手下的弟兄們過來報了名。在他想來,每天偷偷懶摸摸魚,既能吃飽飯,還能有錢領。何樂而不為?
可來了之後才發現,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美好。
不僅要乾活,還不能偷懶。
還要搞什麽一人不乾活,全隊不吃飯的狗屁要求。
他帶的一隊人已經餓了兩頓了。
今天中午又餓了一頓。
午後的太陽火辣辣的,張獻忠和弟兄們在樹蔭下乘涼。
即使乾活偷懶,此時肚子也餓得像火燒。
“媽的!這些狗娘養的,讓老子乾活還不給飯吃!真他娘的受夠了!”
“黃虎哥,既然這樣還在這呆個鳥,咱們乾脆走吧,到哪還找不到一口飯吃。”
“你說的輕巧,有飯吃你還在這?”
“那你說怎麽辦?幹了半天活都要累死了。”
張獻忠聽著兄弟們的牢騷,一陣心煩。他是這群人的頭,自己的弟兄飯都吃不飽誰還認他這個頭?看著遠處巡邏的士兵,他計上心來。對身邊的幾人說道:
“都附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