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離開了京城。
他正式被朱由檢任命為陝西巡撫,讚理軍務,節製各鎮,兼理糧餉。
此行是去一趟大名府,把自己的家眷帶上,一起前往西安。
跟他一起出發的還有一個六歲的孩童,此時正坐在馬車裡和他說著話。
“定國,我就說不讓你跟我一起回京,免受來回奔波之苦,你偏要來。這下好了,又要回去了。”
“義父,從你救了我那時候起我就決定了,不管你到哪,我都跟著你到哪。我還小,大事我乾不了,鋪床疊被,端茶倒水還是行的。”
“你啊。”
盧象升揉了揉他的腦袋,寵溺的笑了笑。
這個小孩是本名叫李如靖,是他在陝西剿匪時偶然所救。當聽說他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他一個人時,盧象升起了憐憫之心。讓他隨著軍隊一起,等剿匪事畢再尋個良善人家妥善安置。卻不想這孩子不但長相伶俐,還極為聰慧,將士們都很喜歡他。
一次玩耍時,李如靖誤闖進了盧象升的營帳,盧象升正在和眾人商議軍事。眾人見他是個孩童便沒理會,沒想到他卻聽得入了迷。盧象升見狀,便打趣地問他有什麽看法。沒想到他竟說的有板有眼,雖不識字,卻有自己獨到的看法。
盧象升聽了大為歡喜,誇他有名將的天賦!加上又是在剿匪途中所救,遂把他收為義子,改名定國,取定國興邦之意。從那之後便整日帶在身邊,悉心教導。剿匪結束之後盧象升本來打算先把他安頓到西安一個同窗家裡,等回京複命之後再把他接過去。沒想到李定國無論如何都要和他一起,說是盧象升去哪他就去哪。李定國性格堅韌,一路上奔波勞苦,竟毫無怨言。更是讓盧象升篤定此子將來必成大器。
盧象升回過頭,透過車廂的窗戶看了看京城的方向。
此刻的京城,怕是要變天了吧?
朱由檢一直在迫使自己平靜了下來,面對這些人,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無能狂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要開始行動了。
他不要什麽懷柔與安撫。
他要的是一場大清洗。
不管你是東林還是閹黨,只要你不乾活,就給我滾!
臘月十九夜
他召見了魏忠賢。
“到現在為止,一共收到了多少銀兩?”
“稟萬歲,截止到今日,一共收到三千零六萬兩,去除這幾個月來的利息二百六十四萬九千兩和兩戶退還本金的五萬兩。淨余兩千七百三十六萬一千兩。”
來之前,為了應對皇帝的問詢。魏忠賢再次核對了銀兩的數目,每月收到多少錢,該付多少利息他都爛熟於心。
“這麽多銀兩,裡面有廠公多少啊?”朱由檢盯著魏忠賢淡淡道。
本以為接下會得到皇帝誇獎的魏忠賢冷汗噌的一下冒了出來,立馬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認錯,他注意到了皇帝稱呼的變化。
“奴婢該死!”
“呵呵~朕想看看廠公的帳本,看看我大明的哪些人竟如此富有,能在短短兩三個月內聚攏出如此多的銀兩。”
“奴婢、奴婢...”
“怎麽?廠公可是不願讓朕知曉?”朱由檢身子往前探了探。
“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朕派人跟你一起去取。對了,近日城外流民頗多,廠公沒事的話就不要出宮了吧,好好休息休息。”
說著擺了擺手,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勇衛營上前把癱軟在地的魏忠賢架了起來。殿外,勇衛營監軍劉元斌早已等候多時了,見魏忠賢出來,走上前說道: “廠公,咱家要跟你走一趟了,希望不要讓咱家為難。”
魏忠賢面如死灰,一句話也沒有說。事發突然,他一點準備都沒有。
劉遠斌帶著人徑直來到了魏忠賢在宮外的府邸,命令勇衛營軍士包圍府邸。
門口的護衛見此情形便衝上前來問詢,直接被摁倒在地,五花大綁。
“圍起來,不要放走一個人!”
“是!”
軍士領命把府邸團團圍住。
“廠公,帳本你是自己拿還是咱家去搜?”
事到如今,魏忠賢也知道自己再做無謂的抵抗也是徒勞。引著眾人來到他的臥房,在收藏架後面的一個暗格裡拿出了帳本!
劉元斌隨手翻了翻,上面清晰的記載著何人在何時送來了多少銀兩。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再多看。押著魏忠賢回宮向朱由檢複命去了。
進宮的時候,魏忠賢才發現,宮裡的侍衛不知何時換成了新面孔,之前熟悉的一個都沒有了,而乾清宮左右,更是守衛森嚴。
這一次,他屢試不爽的哭戲失去了作用,朱由檢根本不理會他的求饒,也不聽他說什麽,直接命人把他押了下去,嚴加看守。魏忠賢絕望了,他知道皇帝不會饒了自己。
而朱由檢,則是深吸了一口氣, 翻開了眼前的帳本。
“九月七日夜,田爾耕,五萬兩。
九月七日夜,孫雲鶴,三萬兩。
九月七日夜,李夔龍···”
朱由檢一條一條的看,逐個逐個的對照。有些人他認識,有些他連名字都沒聽過。
勳貴,外戚,內監,官員,商人。從一萬兩到幾十萬兩不一而足。
觸目驚心!
旁氏騙局和大明頂流魏忠賢完美的結合在了一起。按理說朱由檢見到這麽多錢應該很開心,可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因為這些人投的錢越多,就說明大明腐爛的越徹底。他設的門檻已經夠高了,可也沒這些人摟錢的水平高。
此時朱由檢的內心再也沒有了一絲猶豫。
“盧九德。”
“奴婢在!”
“朕命你西廠依照名單,今夜把這些人全部抓捕歸案。”
“劉元斌,命徐應元,黃得功二人各率一千勇衛營將士協助西廠抓捕,敢有抵抗者,格殺勿論。周遇吉繼續守衛皇宮,所有人等,沒有朕的旨意,一律不得出入。”
“王朝恩,命英國公張維賢封鎖城門。”
一口氣下完幾個命令,朱由檢呼了一口氣。
名單是他深思熟慮之後定下的,其中大多數為內監和官員。
既然貪汙腐敗還不乾活,那就去死好了。
至於其他的,他還要等,眼下時機還不夠成熟。
這一夜,對於好多人來說,注定是一場噩夢。
這些熟睡的官老爺們,一個個衣衫不整的被帶離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