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秘書，老領導這會兒還忙著呢嗎?你看。”楊廠長一臉謙恭的問道。

陳秘書笑道:“楊廠長，部長剛才這會兒，還看著文件呢。這樣，我進去看一看，幫您問一問。”

“那麻煩你了，陳秘。”楊廠長笑道。

陳秘書擺擺手笑道:“不麻煩，您稍微等一會兒。現先在我這坐一會兒，先坐。”說著進了裡面部長辦公室。

不一會兒，陳秘出來道:“楊廠長，部長這會兒有空，叫您進去呢。我就不進去了。您忙。”

楊廠長一邊道謝，一邊往裡走。徑直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小楊，來，坐。”徐部長抬起頭看了一眼，擺擺手招楊廠長過來。

楊廠長慢慢的走到徐部長對面坐下，往前微躬著身子。

笑道:“部長，您這忙著呢?”

部長搖搖頭道:“剛才算是忙，都是一些瑣事。怎麽這個時間點兒來了?廠裡有什麽事?”

楊廠長一笑道:“就知道瞞不過老領導。是這麽回事兒。咱們部裡不是下發了一個關於‘各工廠、車間安全管理及生產’的綱領性文件嗎。

我呢，就是想來問問，今年咱們部裡的領導有視察的意向嗎?”

徐部長一皺眉，問道:“怎麽?搞了形式主義?提前來問好部裡視不視察，好根據部裡的行動調整工作?”

楊廠長自然不會承認，趕緊一隻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老領導哎，小楊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要說你手底下的兵，誰最老實，那一定得有我一個。

要說最不老實，那得有王局一個。”

徐部長指了指楊廠長笑道:“小王也是這麽說的。你們啊。互相拆台。哈哈。”

楊廠長瞬間‘怒目圓睜’:“什麽。老王這人怎麽還學會倒打一耙了呢。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是什麽樣的人，還用裝嗎?我非得找他算帳不可。”

徐部長笑了笑，沒再說別的:“好了。你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說這個的。部裡下發的這個文件，你得有所耳聞。

咱們為什麽要這樣做，還不是因為各個省份差不多的時間，一進冬，氣候一乾燥，南方還沒到下雨的條件，北方更是不下雨。工廠裡一個不小心，發生的大規模的災害。影響太大了。

所以咱們才每年這個時候，就把這個文件下發下去。去年沒有檢查你們廠。今年什麽情況還不確定，但是你們廠的概率肯定是比去年大。”

楊廠長就為了等一句‘確定’。但是徐部長還是沒有說確定。隻說了大概率。但這也意味著機會很大，不然作為部長的老部下，部長不會一點也不透漏的。

楊廠長笑道:“老領導，那我們廠倒是準備好了。要是真要抽到我們廠，我是想問一問。咱們是按照慣例個別檢查，還是全部部分的檢查呢。”

徐部長沉吟了一下道:“今年漢武那邊的廠，前不久就發生了火災。魔都那邊也出現了想似的情況，只不過事故情況不如漢武那邊嚴重罷了。

今年只要確定下去，那大概率是要都轉過來的。你們要有個思想準備。廠裡該收拾的就都收拾收拾。不行的地方趁早補一補。不要臨到頭了，才補。

到時候可來不及。別再補救沒完事兒，連廠裡的衛生工作也給破壞了。那還不如保持原樣呢。”

揚廠長正襟危坐，笑道:“老領導放心，不管別人怎麽樣，紅星絕對不會給老領導丟人。”

徐部長笑道:“這算什麽給我丟人。是你們自己丟人，你們所有管理層丟人。我啊就是個看熱鬧的。”

楊廠長立時保證:“老領導，

放心，我有信心。您啊，就請好吧。”徐部長擺擺手道:“還不一定就是你們廠，不用這麽著急。真要確定了，我讓小陳通知你，再告訴你確定的日子。對了，你們廠的小林怎麽樣了?”

楊廠長笑道:“還是那樣，整天想著法的給‘梳理’那幾個車間。可是進展也就那樣，後來的那幾個車間，都是效益不好的廠子保益合並而來。

都是下邊過來的，自己的想法太多了。讓他們老老實實的乾活，結果呢，各種毛病一身，偏偏還沒法給剔除咯，說他們吧，還不改。

林副廠長很是有的忙呢。最近還給他添了不少的麻煩，就看林副廠長什麽時候能察覺的到了。”

徐部長笑了笑，說道:“你啊，小林好歹也是那一位想要扶一把的人，不能讓人家覺得人走茶涼。還是那句話，不要太過火，關鍵時候不要讓人太丟人。”

楊廠長當即保證道:“您放心吧，我都觀察著呢，隨時準備幫扶一把。那您先忙著，我就先回去了。這廠裡還有一些事兒。”

徐部長笑著點點頭:“去吧。有什麽事兒就去家裡說。”

楊廠長點點頭，站起來慢慢的退了出去。

。。。

楊廠長回到廠裡，先是召集了幾個車間的車間主任。開會。

一群人被叫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最近廠裡也沒發生什麽事兒啊。

楊廠長看著幾人，問道:“最近，下發的那個文件，各車間宣講的怎麽樣了?”

這話怎麽接啊，大家都是走個過場，好點的，就拿著那個文件，給大家念一念。差的就是把大家叫到一塊，然後給大家‘聊聊天’。

聊天的內容談及‘安全管理及生產’這幾個字，就算了不得了。剩下的，多一點也沒有。

楊廠長開這個會，自然也知道下面的人什麽德行。他以前是懶得管。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不癡不聾，不做家翁’。

他是軋鋼廠的‘一家之主’。有時候就要適當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這種在他心裡，都是小事的事兒。就更不會狠狠的往下壓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今年領導要來檢查的概率很大，連老領導說話的時候，都不用否定。而是用的疑問句。這就很說明情況了。不然老領導不會這樣含湖的。

楊廠長開門見山道:“這次的這個文件。我不管你們之前是怎麽宣講的。統統回爐重講。這次大概率有領導來檢查。

你們得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咱們部裡的一些領導，來對這個文件落實監督和檢查。你們必須重視起來。知道嗎?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能讓大領導們失望。”

這話很明白了，平時差事兒也就罷了，這次不能差事兒。

各車間主任立即表態道:“廠長，您放心，絕對差不了事兒。絕對的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楊廠長滿意的點點頭道:“都回去好好的準備，部裡領導雖然沒確定是什麽時候來檢查。咱們廠裡自己卻可以做一些預熱。

先進行一波檢查。讓大家適應適應。正好咱們廠的領導幹部也好長時間，沒有去車間看看了。這次正是一個機會。都去準備吧。

醜話說在前頭，誰要差了事兒，丟了工廠的人，別怪我打板子。擼位子。”

各車間主任拍著胸脯表示:“自己車間，一定不會給領導拖後腿。”

然後在楊廠長的點頭之下，眾人散去。

且不提隨後楊廠長召開各領導幹部的會議。

各車間主任回到車間之後，立馬召集了各車間的高級工。又因為這次是來真的。每個車間也超不過那麽幾位高級工。

自然是不夠的。於是又擴大了這個范圍，隻招了4、5級工加入到這個陣列中，先給他們開會，再來給基層大部分人員開會。

領導都說了，誰辦不好，打誰的板子，擼誰的位子。都是四五大十的年紀了，誰想被擼下去啊。都有一大家子人生活呢。

這老當益壯的，還有四十多生了個女娃、男娃出來的，沒有工作了上哪掙錢養家啊。

當這些車間如火如荼的重新開展‘宣講’之後。

林副廠長也有些上緊。盡管楊廠長已經說了通知了所有的車間主任，但是後面幾個車間是他主管的，誰知道楊廠長有沒有盡心呢。這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他既然這麽想了，自然不會不當一回事兒。會議之後，林副廠長趕緊召集了幾個車間主任，打著會議有些問題的幌子詢問情況。

好在試探過後，幾位車間主任給的答桉，是大家得知的內容是一樣的。讓他才放下心來。並一再囑咐好好準備，不過能認真聽的能有幾個呢。

。。。

十一月中旬。

軋鋼廠各車間嚴陣以待，迎來了廠長及各領導幹部們的巡查。暨‘鋼廠安全管理及生產’項目前期檢查。

隨著車間門口被各車間主任安置了眼線。各位領導從1車間開始的檢查及巡查。一個車間一個車間的過。

盡管領導們的檢查也多是‘流於表面’，沒有很深入的單獨詢問個別工人，一些問題。但是單單的每個車間都逛一逛，再和車間主任、高級工們聊聊天，就夠費時間了。

領導們轉到李守良借調的車間的時候，儼然已經快接近中午了。

李守良還在指導學生。要說這些人裡不大慌的，就是他了，因為他是認真教了的。別的不說，在領導通知下來之後，他又根據那份文件，再一次的召開了宣講。

更是根據這份文件，給每人準備了，幾個小知識點。通俗易懂的。還有很顯眼的數字這一塊。都是根據，這份文件哪裡有可能被提問。

李守良精心‘壓的題’。就是一點小手段。李守良這一夥人，都是小年輕，背東西快。很快就背了下來。然後李守良為了防止眾人記不住。

隔三差五的還進行提問一下，就這樣李守良也不敢保證，這些小夥子們能在上級領導來檢查的時候，‘完美發揮’，‘知道什麽說什麽’。

就更別提另外靳工那一波人馬，以及劉工的那一波人馬了。但是看他們那無畏的樣子，李守良委婉的提醒了劉工一次，就沒再多說，人家自己心裡也有數。說多了就成仇了。

因為領導檢查，這車間裡的氣氛很是‘安靜’。好像只剩下機器的工作聲。

這時，門口的方向，突兀的傳來了笑容。大家都知道，領導幹部們來巡查了。

一大波領導來襲。李守良明顯感覺到身邊的學生，連呼吸都放慢了，好像要放松一下自己。

正常情況下，這些學生沒有必要這麽緊張。因為廠裡領導巡查，這種事兒，不是發生了一次了。但是誰讓李守良給他們施加了壓力呢。

不管是隔三差五的抽查提問一下，還是告訴他們，上級領導來巡查，最好抽查他們這些人，問問他們對這些‘文件’、‘要求’的理解與掌握程度。

盡管以前他們沒有經歷過，心裡也有些懷疑，但是李守良說的信誓旦旦的。這些人相信大過於不相信。自然也就害怕領導抽查到自己，自然也就緊張了。

好在廠長等人沒有要提問的意思。只是在廠裡不停的轉一轉。盡管在一下地方停下來，也是和一些人聊聊天。

來到李守良跟前的時候。廠長主動站住了，巡查只是今天的一方面。還有另一方面的事兒，他因為在等廠裡的統一行動，一直沒有來。正好借這次機會。。。

“李師傅。教學生呢?”楊廠長笑道。

好家夥，連守良都不叫了?李守良一聽楊廠長給他的稱呼，就知道楊廠長又憋著壞呢，他前不久在陳主任那裡已經表明過自己的立場了。

現在楊廠長卻故意叫一個顯得‘疏離’的稱呼。這不是給林副廠長下套，鬼都不信。

李守良自然是笑臉相迎了:“廠長。叫我守良就行。什麽李師傅，多不親切啊。”

楊廠長冷著臉道:“哎，李師傅現在也是高級工了。怎麽能叫守良呢。這不是掉了李師傅的身份。還是稱呼李師傅為好。”

隨後也沒多在這方面找話題。楊廠長繼續道:“李師傅，調過來之後，感覺怎麽樣啊。我記得你從1車間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

李守良還沒說話呢，林副廠長說話了:“守良，有什麽就說什麽嗎。也給咱們廠長匯報匯報。你在新車間待得怎麽樣。”

李守良有點納悶的看了林副廠長一眼，你被降智了，正廠長正說這話，你插什麽話啊?這麽早‘宣誓’對我的‘佔有權’?可是我不是你的人呐，林副廠長！

李守良裝作沒聽見林副廠長那句話，笑著道:“廠長，我在新車間待得還好，這裡的學生也算努力，勤奮。就是基礎有些不大好。

不過勤能補拙嗎。我相信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楊廠長點點頭道:“好啊，李師傅教學生是有一手的。我聽說你在1車間教的學生，學的也挺好，現在也是熟手了。這就挺好嗎。

在哪裡都全力的發揮自己教學的特長。為咱們廠培養了人才啊。”

李守良笑道:“廠長，在其位、謀其政。我是他們的師傅，自然就得認認真真的教他們東西。我還年輕，也不怕這些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能學多少、我就教多少，這就是我的理念。”

楊廠長點點頭，李守良確實是這麽做的。這是他很喜歡這個小夥子的原因。不像一些老師傅。教東西就喜歡‘留一手’。

偏偏你還沒辦法說他什麽。人家就是否認自己沒有‘留一手’，全都教了，學生就是學不會。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楊廠長繼續道:“嗯，李師傅教學方面做的很好、自身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但是這方向上的選擇嗎。還是年輕了。

這個選擇啊，並不是說一定要‘選擇好的’。

也要看這條路對不對，要是‘看起來是好的’，但是結果是差的，也不行。要是看起來‘一般的’，這種選擇反而沒有看起來這麽差。

這你會怎麽選，就得斟酌斟酌了是不是啊?”

這話李守良一聽就明白什麽意思，這是李守良去找陳主任表明自己的選擇時，說的一段話。現在楊廠長說出這段話來，就是告訴他知道了。算是一點小暗號。

但是放在別人眼裡，這就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了。

林副廠長一看，這不行啊。這人最忌自我遐想。李守良的低頭不語，看在林副廠長的眼裡，成了李守良正在被楊廠長威脅，而不知道該怎麽說。

林副廠長一直以來都想要‘離間’李守良，加入他的車間陣營。此時正是一個好機會。

林副廠長在旁邊插話了:“哎，廠長。您剛才說的這話我就不太認同了。什麽是看似好的選擇，但結果是差的。

在我看來，這好的選擇啊，帶來的結果就差不了。守良，你說是不是啊。小夥子做出了決定啊，就不要猶豫。不能因為一點‘挫折’，就退縮。

你要知道，只有堅定不移，才有可能走到最後，不然走走左邊，再走走右邊，什麽時候是個頭呢。你說是不是。”

李守良這種情況下還能說什麽呢?只能說是啊。看到李守良點頭稱是，林副廠長一大把年紀的人了，愣是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很不厚道的笑了。得虧沒哈哈大笑出聲來，是無聲的笑。

不然，李守良都得懷疑，林副廠長是怎麽走到這個位置上的。

一群人中其他領導幹部怎麽想的讚且不提。李副廠長看著兩位‘鬥法’， 倒是看了爽。在心裡偷笑。

在他看來，李守良的選擇，已經不單單是李守良自己的意志了，這是楊廠長和林副廠長的競爭。

按說他應該只需要看笑話就行的。但是看到兩位拐彎抹角的說話。

李副廠長也發話了:‘守良是吧?’李守良點頭稱是。

李副廠長笑道:“守良同志。在我看來，未必現在就做出選擇嗎。你完全可以多觀察觀察，再做決定嗎。畢竟你還年輕，有很長一段時間，允許年輕人犯錯嗎。”

李副廠長添了一把火，就沒再說別的。今天說的夠多的了。沒看到楊廠長和林副廠長都看過來了嗎。尤其是覺得自己‘穩操勝券’的林副廠長。這才有意思嗎！

李守良對於李副廠長的插話，有些迷惑，這位站出來幹嘛?但是人家給了忠告。李守良老老實實的點頭稱是。

正當楊廠長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劉工走了過來，哈哈笑道:“諸位領導，我知道我沒有李師傅帥，沒有李師傅吸引人。但是這也不能總在一個地方待著吧。

咱們去我那裡轉著看看。我教學生的水平不低。做工件的實力比起李師傅來說，更是不差哪裡。”

跟在後面過來的靳工也是笑著道:“是啊，是啊。各位領導，咱麽去我那裡看看。”

眼看，劉工、靳工這樣說了。楊廠長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一群人跟著兩人往前去了。

李守良落在後面沒有跟上去，今天已經不用再出任何風頭了。盡管不到明天，廠裡的熱門肯定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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