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老爺子這邊每一幅字畫都彌足珍貴。
興許不是每幅字畫都能像劉海粟大師的潑彩畫《山水》那麽值錢,但其中蘊含歷史文化以及藝術價值是無容置疑的。
季晟不是什麽藝術家,他只是一個徹徹底底想發財的普通小老百姓,哪怕得到系統之後也沒有太大的追求,他不想去改變世界,隻想讓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舒服。
自然,字畫價值成了他挑選衡量的重要選項。
一定要挑價值高的!
但是季晟並不懂什麽樣的字畫才能賣出高價格, 唯一清楚的是字畫作者名氣越大作品越值錢。
那就挑名氣大的作品。
季晟想好了,又拿起一幅字畫看了一下。
這是一幅縱兩米左右,橫五六十厘米的大型字畫。
季晟鋪開的時候都覺得吃力。
當完全鋪開,還沒來得及看落款,背後就傳來支老爺子的聲音,“哦, 這幅是八大山人暮年之作《芙蓉蘆雁圖》。”
八大山人?
那是誰?
季晟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支老爺子。
支老爺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饒有興致地講解道:“八大山人名叫朱耷。”
季晟啞然失笑道:“他是不是八大山出生的, 所以自號八大山人?”
支老爺子被他逗樂了,“照你的意思,六一居士還是六一兒童節那天出生的咯?”
汗,歐陽修怎麽可能是六一兒童節出生的?
季晟好奇問道:“那八大山人是誰?他是不是和劉海粟大師一樣還健在?我看他這幅畫畫的奇怪得很,看不太懂,要是您認識他,我還想問問他上面畫的啥呢。”
“你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千萬別去找八大山人。”支老爺子眨眼道。
季晟聽這麽說,還以為八大山人還健在,不明所以道:“為什麽呀?”
“因為啊,你要是執意找他,還得先把他從土疙瘩裡扒拉出來不可。”支老爺子逗他道。
季晟狂暈,心說沒看出來您老也有頑皮的一面。
“行了,言歸正傳。”支老爺子逗了他一下之後,認真說道:“八大山人是明末清初畫家,他出身高貴,乃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 明朝滅亡後削發為僧, 後來又改信道教, 也算是個苦命人吧。”
季晟深感讚同,如果明朝不滅亡,憑借八大山人高貴的出身,再怎麽樣也淪落不到出家去啊。
支老爺子感歎了一句,“八大山人高貴的出身,支離破碎的身世,怪誕不羈的畫風,加上他有過佛道經歷和早年書法取自黃庭堅安謐幽寂的筆鋒,哦,對了,最後是似哭似笑、非哭非笑的創意落款,那是三百多年前一個孤苦而睿智的高雅靈魂!”
季晟仔細一看,果不其然,這幅字畫當中落款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支老爺子繼續說下去,“正因為如此,所以他這幅晚年之作中的水禽有著擬人般的意態,帶著孤寂的傷感,凋落的芙蓉花,孤單失群的大雁,正是他想表達的現實悲憤之情。”
之前還看不懂畫作的季晟, 聽到支老爺子這麽說之後,低頭仔細欣賞起來,還真如此,當他認真感悟的時候,能從這幅畫中感受到充滿不平衡、抑鬱甚至是仇恨在內,最後孤單失群的大雁給人一片悲涼感。
“有什麽感覺?”支老爺子忽然問道。
季晟心情頗為沉重道:“壓抑。”
“不錯,不錯。
”支老爺子很高興道:“你對字畫的欣賞水平已經初入門徑,你這個年紀的小年輕,已經沒多少人像你這樣喜歡欣賞字畫咯。” 季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支老爺子是刻意引導自己欣賞字畫呀,以前他看電視上那些人欣賞字畫、古董之類的還覺得看不懂,今天和支老爺子這麽一邊聊一邊欣賞,還別說,真的別有一番滋味。
這一刻,他居然沒在心裡給這幅畫作去估價。
輕輕地放下,卷好,再次小心翼翼包裹起來。
季晟又拿起剩下幾幅一一打開。
基本上都是明清、民國的字畫,有些他認識,有些不認識。
很快就看到最後一幅了。
季晟還沒來得及打開。
支老爺子忽然問了一句,“看了這麽多,你最喜歡哪一幅字畫?”
季晟實話實說道:“八大山人那幅《芙蓉蘆雁圖》。”
支老爺子又問道:“那你最喜歡歷史上哪個畫家的大作?”
說真話,今天之前,季晟從來沒有好好欣賞過古代畫家的作品,他對古代畫家的認識絕大多數來源於影視作品中。
什麽畫聖吳道子、明朝著名畫家董其昌,還有近代張大千、齊白石和徐悲鴻之類的大宗師。
但如果非要說最喜歡,季晟心裡隻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
這種喜歡主要來源於影視作品,許多人可能不知道畫聖吳道子,但不會不知道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
況且影視作品當中把唐伯虎塑造成各種性格,比如周星馳的《唐伯虎點秋香》裡的唐寅雖然惡搞氣息很足,但放蕩不羈之中又帶著深情,是個很討喜的角色。
季晟思緒飛轉,回頭看向目光閃爍看著自己的支老爺子,“唐伯虎。”
支老爺子微微頷首,“這樣啊。”
季晟疑惑道:“老爺子,怎麽了?”
“沒事,我有點困了,你把這些字畫都收起來,還有你手裡那幅沒拆開的就當我送給你的吧。”支老爺子打哈欠。
季晟本來挺想要八大山人的《芙蓉蘆雁圖》,可聽見支老爺子這麽說,他不知道老爺子是看出來自己有這個想法,故而舍不得給那副畫,還是突然反悔了,想隨便給幅畫打發自己。
不過他已經拿了支老爺子一幅價值千萬的畫,貌似再拿名氣更大的八大山人大作不是太好。
季晟確實喜歡值錢的畫,但他並不是拎不清的人,知道適可而止,於是,他笑道:“行,那就多謝老爺子賞賜。”
“哈哈,你這小子油嘴滑舌,還賞賜?真當還活在封建社會啊?”支老爺子似乎很喜歡季晟,隨意一句玩笑話都樂呵不已。
季晟第一次和支老爺子深入地聊了小半天,也從一開始的同情變成了有些喜歡,“呵呵,那我不跟您開玩笑了,這幅畫我拿走了,其他的給你收起來還放金護士長那邊嗎?”
“不用,你給我收箱子裡就行。”支老爺子道。
季晟不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不過還是照做。
收拾完畢,把木箱子鎖起來,鑰匙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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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季晟準備走了,“老爺子,我走了。”
“嗯。”支老爺子應了一聲,似乎思緒有些迷惘。
季晟道:“再見。”
“季先生。”
支老爺子突然喊住了他。
季晟扭頭看過去道:“您說。”
支老爺子一臉認真道:“我兒子拜托你了。”
季晟點頭道:“好,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走上正路,如果有機會,再想辦法給他說個媳婦。”
“那最好。”支老爺子顯得異常高興。
季晟沒再說什麽,帶著兩幅畫離開了醫院。
……
回到租的民房裡。
季愛國、季慶和楚鍾林等人都不在,去跑業務了。
不知道是他們初出茅廬,還是怎麽地,反正業務跑的不怎麽好。
一個禮拜過去了,就季愛國和一家賣家電的商店談了一份供貨合同,其他人愣是沒有開張。
季晟本來想親自去跑業務,只是這幾天一直盯著支有才,生怕這人想不開自盡。
總算結束了。
季晟琢磨著,以後讓支有才在自己手底下好好工作,只要這人不亂來,看在支老爺子的面子上,自己就當養個閑人。
對了。
看看老爺子最後給的這幅字畫到底是什麽。
季晟其實也沒有太放在心上,他以為老爺子舍不得給好的,隨便給自己挑了一幅字畫。
先把劉海粟大師的潑彩畫《山水》放進神秘空間。
季晟把剩下那卷用布包著不太高的字畫解開。
這幅字畫從外表看,似乎不是太大,畢竟縱才三十公分樣子。
拆開裹在外面的布匹,果真和自己外表看到的一樣,確實只有三十公分高。
反倒是從卷層來看,好像非常的厚。
剛想打開。
啪嗒一聲,有東西掉地上了。
季晟低頭一看,是一張三四十公分的紙,應該是這卷字畫一起的。
“難道這是一幅破的字畫?”
季晟暈了一下,心說支老爺子不像是那麽小氣的人,怎還給我一幅壞的字畫呢?
他好奇地撿了起來看了一眼。
然後季晟整個人都傻了!
臥槽!
臥槽!
臥槽!
他心中連呼了三個臥槽,眼睛瞪得咕嚕嚕圓,根本無法相信這落款!
唐寅!
落款居然是唐寅!
季晟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瞧,上面的落款還是唐寅!
“我靠!”
季晟大叫了一聲, 而且這張行書也不是什麽破損的,而是後跋,就是寫在書籍、文章或者金石拓片後邊的短文。
“這是後跋的話,那豈不是我手中這份是書法或者文章?”
季晟急忙打開一看,只是稍稍露出一角,他發現確實是文書,只是還沒看到標題,他索性放在床上緩緩展開。
這是一份手卷,水墨紙本的手卷!
橫向差不多兩米五六長。
確實是一幅書法。
這幅書法名字叫做《行書七古詩卷》!
我的天啊!
唐伯虎書法真跡?
季晟看到這小心肝都在顫抖啊,這可是他有史以來遇到最大牌的古代書畫大家真跡,還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真跡!
這一刻,他猛然回想到支老爺子為什麽在問完自己最喜歡的古代畫家之後,讓自己別打開了。
原來支老爺子早就知道這幅是唐伯虎真跡!
很明顯,支老爺子怕季晟不肯收這麽珍貴的古書法,故意下了一個套,讓自己給帶了回來!
“怪不得支老爺子最後說他兒子拜托我了。”
季晟苦笑不跌,他算是看出來了,支老爺子知道自身年事已高,這是在趁機托孤,想讓自己好好養著支有才呢!
雖然季晟不知道唐伯虎這幅真跡書法到底值多少錢,但他心裡明白一件事,光憑這幅書法,自己養支有才一輩子都不過分!
唐伯虎這個級別的書畫家大作,還是尺寸這麽大的書法,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多珍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