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書法在明朝興許不是數一數二，可能也就堪堪前十守門員。

像董其昌、文徵明、祝允明等人的書法造詣都在其之上。

照理說不會引起如此震動。

但唐寅勝在名氣大啊，作為明朝的名人，唐寅有著許許多多的頭銜，繪畫方面，他與沈周、文徵明、仇英並稱吳門四家;詩文創作方面，他又與祝允明、文徵明、徐禎卿同列，人稱吳中四才子。

當然，他最著名的稱號還是被人們熟知的江南四大才子。

再加上近些年影視劇的加持，唐伯虎的名聲直線上升，如果街上隨便拉一個人讓說十個古代名人，唐寅一定會榜上有名。

這是大家震住的原因之一。

還有個更根本的原因，作品存世量稀少。

一個名氣甚至比許多古代帝王都響亮的字畫大家，作品存世量不超過二十幅，絕大多數還是繪畫，如今卻聽到有一幅更稀少的書法就在眼前，誰不會大吃一驚?

雲老更是哆嗦到不敢相信，眼巴巴道:“小季，你……你沒開玩笑吧?當真是唐寅書法真跡?”

“你該不會和我一樣被人騙了吧?”許立民也瞪大眼睛問了句。

蘇權、周琛等人雖然沒說話，可從他們粗重的呼吸和質疑的眼神能看得出，對此半信半疑。

“呵呵，是不是真跡我把書法展開給你們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季晟喊小柯過來搭把手。

小柯雖然也知道唐伯虎名氣大，但壓根不知道唐寅書法到底什麽價值，幫忙的時候沒有手抖，要換其他喜歡收藏的人，估摸觸碰到唐寅書法真跡會興奮的顫抖。

把兩三米長的書法展開。

因為有一幅後跋，季晟故意遞給了雲老。

雲老接過後跋率先看起來。

其他人也按耐不住，紛紛湊上前來仔細觀看。

“好！好一幅書法！”雲老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大聲稱讚起來，“揮灑自如，神機流走，這一看就是唐寅後期作品，好，好書法！”

蘇權急忙問道:“雲老，能確定是真跡嗎?”

“別著急，我仔細看看。”

雲老老花眼鏡都從口袋裡掏出來戴上了，他湊到後跋那邊觀看，然後又對照季晟和小柯兩人拉著的正篇對比。

然後雲老做了個匪夷所思的舉動，他拿出手機發了個視頻給陳老……

眾人險些一頭暈倒。

陳老從視頻裡剛看完後跋就斬釘截鐵道:“真跡！絕對是唐寅真跡！”

張雲好奇問道:“您老怎麽這麽肯定的啊?”

季晟、小柯和盧總等人也十分好奇陳老判斷方式。

陳老在視頻裡道:“首先唐寅的書法分成四個不同時期，每個時期寫的東西也不一樣，像這幅書畫明顯是晚期作品，上面寫的詩詞也在唐寅詩集中查到相關信息。”

季晟仔細聽著，這些都是寶貴經驗。

“對比一下書法風格和詩作時期，這是其一。”陳老根本沒看大家，他的眼睛已經盯著書法挪不開了，只是嘴上還在不停說著判斷方法。

“唐寅的署款共有九種不同的寫法，不同時期用的署款也不一樣，還有題款為平頭款，明代書畫甚至清早期都是平頭款，錯落是清中期清晚期的寫法，另外唐寅均為楷書和行楷，極少寫成草書，更沒見過隸書，這幅作品這些都符合。”

說到這裡，陳老忽然露出莫名的笑容，“而且唐寅有一個防偽標記，

這是很少人知道的，你們看他署名。” 季晟和雲老等人湊過去。

陳老還在現場教學，“看出什麽不同沒?”

“沒。”

“有什麽不同?“

大家都顯得很疑惑。

“按照唐伯虎的習慣，他筆下的唐字多是用一豎連口字，而用一橫連口字的題名卻很少見，寅字下面兩點，真跡都非常主要左顧右盼的對稱關系，懂了沒?”

季晟仔細一看署款，還真是陳老所說的那樣。

“原來這樣鑒別啊。”

“雖然陳老藏了很多私沒跟我們說，但既然陳老敢說是真跡，基本有點把握的，畢竟專門玩字畫，還玩了幾十年那種。”

眾人恍然大悟。

隨即一個個眼神更熱切了啊，他們都恨不得買下來。

結果他們還沒說話呢，陳老就在視頻裡大聲道:“小季，這幅書法你要多少錢?不超過七千萬都好商量！”

小柯:“……”

盧總:“……”

盧總同行二人:“……”

他們真的震驚了，一幅書法不超過七千萬都可以商量?

這尼瑪，價格這麽昂貴?

季晟在聽到報價的時候，也忍不住渾身一激靈，差點就答應賣了，幸好及時把話咽了下去，這個級別的書畫有價，但你有錢不一定弄得到，哪怕放在博物館裡，都可以當成鎮館之寶，他要做古董生意，這幅書法明顯是最好的招牌，怎麽可能把招牌賣了?

況且這個級別的書法，即便季晟能夠在兩個不同時空來回穿越，都沒有把握再弄到一幅。

“不好意思啊陳老，這幅書法我要留著自己收藏。”季晟婉拒道。

陳老一陣遺憾，“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嗎?”

季晟依舊堅定地給拒絕了。

小柯在旁聽得怎舌不已，七千萬都能夠拒絕?要是換成他的話肯定二話不說賣給陳老了啊。

盧總等人不是這麽想的，哪怕他們不玩古董，也明白人與人之間的境界和追求是不一樣的，很明顯，陳君羨已經過了特別缺錢階段，已經在開始追求精神享受。

掛斷視頻，其他人只能朝著季晟投去羨慕的眼神，他們倒是願意和陳老一樣斥巨資買這幅書法，但季晟不肯賣，他們也只能飽飽眼福了。

“慢點收起來啊，讓我拍個照發朋友圈。”張雲拿著手機在那邊拍。

蘇權、周琛和陸昊閣等人也是一樣的舉動，拿著手機哢嚓哢嚓拍著。

別看他們一個個有頭有臉，也十分的有錢，但唐寅書法這玩意可不是有錢有勢就一定能夠弄到，如今好不容易碰上，肯定想留點紀念的。

“大飽眼福，大飽眼福啊。”雲老唏噓不已。

何明軒也道:“是啊，小季果然有本事，連唐寅的書法都能弄到。”

“呵呵，唐寅的書法買不到沒事，小季剛才拿出來的瓷器我可要花重金買了。”周琛笑道。

蘇權趁機道:“要不咱們也別去唱歌了，待會吃晚飯，直接去我那邊，各自競價把小季帶來的幾樣東西給買了?”

季晟知道蘇權什麽意思，其實買東西不急於一時，之所以這麽說，無非是因為雲老過來了，雲老六七十歲的人了，不太適合去那種場所。

而且他不用猜也能知道蘇權訂的唱歌地方不是什麽純粹唱歌的地方，估計是找樂子的夜場，雲老真去了晚節不保。

唱不唱歌季晟無所謂，他隻想快點把這幾樣東西脫手，順帶和大家聯絡一下感情，方便以後有東西能第一時間賣出去。

“行。”

“我對唱歌也沒什麽興趣。”

“有空去唱歌還不如看看小季帶來的古董呢。”

“就是，順帶還能跟著雲老學習一些知識。”

大家不著痕跡拍雲老馬屁。

或許是待會要去蘇權家，屬於比較私密的地方，周琛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一次看向季晟，很認真地問了一句，“小季，盧俊傑真是你朋友?”

季晟一愣，他知道周琛這句話在表達什麽，大概意思是他如果承認盧總是自己的朋友，那麽之前和盧總他爹發生的過節就算了，明顯是讓他做人情呢，當然，如果他承認了，自己也會欠周琛人情。

至於怎麽還這個人情，季晟不用想也能知道，無非弄點好東西賣給周琛唄。

這是他展現自身在收藏行業的實力帶來的。

他心中在猶豫，要不要幫盧總這個忙， 畢竟這已經涉及到人情。

盧總很顯然也意識到周琛什麽意思，眼巴巴看季晟。

他同行的二人更是露出滿臉的祈求。

小柯更是沒想到，他好不容易巴結上的老板，遇到天大的麻煩，解決的關鍵居然是季晟這人。

想當初季晟被人詐騙，落魄了以後還不如他，可如今一段時間沒見，居然已經變得不認識了。

小柯腦中驀然想到一個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季晟的心情同樣複雜，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柯。

盧總很顯然注意到了，連連朝著小柯打眼色。

小柯會意，也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季晟這才對著周琛說道:“周哥，他是我朋友。”

周琛嗯了一聲，側頭對著盧總道:“看小季的面子上，這事算了。”

“謝謝，謝謝周哥，謝謝季先生。”盧總大喜，連連感謝他們二人。

小柯也在那邊道:“謝謝周先生，謝謝季先生。”

他連老季都不叫了。

季晟驀然回想到魯迅先生筆下寫的閏土，兒時的魯迅和閏土是玩伴，可三十年後魯迅再回到故鄉時，閏土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少年，對魯迅的態度也從無所不談變得畢恭畢敬，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了一聲老爺。

但季晟和魯迅筆下寫出來的心情卻不一樣，魯迅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覺得有些可悲，他卻有一種自己真的和昨天徹底告了別的感覺。

他和小柯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他和昨天落魄的自己也做了一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