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越天百丈余，谷深鳥鳴伴水流。

　　子午谷山壁的棧道上，四人依舊維持著原本的陣型。

　　自從心底生出那個猜測後，李鏡書就再也沒有躺回去，目光也是若有似無地在谷中巡視著，生怕錯過了任何一處的細節。

　　畢竟子午谷總長也就600余裡，說長也長不到哪兒去，只要中途沒有什麽突發事件，那他一個人來盯著也完全足夠。

　　更何況……這也只是李鏡書自己的猜測，若是現在就說出來，而這一路又確實沒有出現什麽事情，難免會在張陳心中留下芥蒂。

　　“欸……不對啊，哪兒來的水?”

　　隨著臉上涼意多了起來，張陳就立馬抬頭望天。

　　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半空翻滾正洶湧的烏雲。

　　“原來是要下雨了啊……”

　　對於張陳的遲鈍，李鏡書並沒有說什麽，只是隨著他的目光也抬頭往天上看了過去。

　　如若峰巒層疊一般的雲層正在倒塌。

　　看那雲的成色，應該就是暴雨無疑了。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谷底水流本就豐沛，再加上谷中本就狹小，若是再來一場暴雨，萬一水位劇增，這年久失修的棧道可未必能撐得住！

　　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這場暴雨能維持的時間不長了。

　　李鏡書也沒想太多，畢竟山裡落雨本就不少，尤其是在終南山中，若是再走走，翻過終南山的最高位，到臨近漢中的那面去，下雨會更加頻繁。

　　張陳則是沉思了一會兒，隨即從懷裡把地圖掏出來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還有一小段路就能出這段棧道了……下一段路的話……是在山上開出來的?”

　　隨即他就砸起了嘴巴。

　　足足過去了小半晌，張陳就轉頭看向李鏡書。

　　“未央，要不，咱們先在這棧道上歇息一會兒?等雨停了再走?”

　　“不行！”

　　李鏡書當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你看看這棧道，都已經破敗成這樣了，若在暴雨，谷中那條溪河水位暴漲，你覺得這條棧道還能撐得下去麽?”

　　“即便是想要避雨，等到了棧道末端再停下來不也行麽?起碼在末端，萬一這棧道要倒塌，我們也來得及反應啊！”

　　說話間，落在棧道頂上的雨聲便已經大了起來，子午谷中視線所能及的部分也已經是蒙蒙一片了。

　　眼看著這場暴雨越下越大，張陳也不去多想，當即就點頭吼了出來:“好！那就聽你的！”

　　然而他的聲音被雨聲壓著，李鏡書也只能聽個大概。

　　而後一行人就再度動了起來。

　　眼下雨中的一切都已經看不清了，李鏡書的目光便轉到了棧道頂上。

　　他現在，擔心的是這棧道能否撐得住這暴雨的衝擊力。

　　這種宛若瀑布砸落的聲音……

　　而一直等幾人在棧道末端停下，暴雨依舊沒有任何停止或者減小的跡象。

　　李鏡書看著面前鑿出來的山路沉默良久，直接就過去將驢車上面裝有糧食、書卷的包裹給放到了驢背上，而後解掉驢車。

　　就這種步步向上的山道，驢車肯定是沒法通行了，所以也就只有丟掉一部分東西了。

　　張陳則是看著驢車上還未曾喝完的兩壇桃花釀，滿臉皆是惋惜。

　　“可惜了啊……要不是現在這情況，怎麽說我也要把那兩壇桃花釀全部喝下去！”

　　李鏡書瞥了他一眼，隨即直接抱起酒壇往谷底丟了下去。

　　兩壇酒就這樣消失在了幾人眼中。

　　“眼不見，心不煩，這樣不就好了?”

　　“……”

　　張陳嘴角抽搐。

　　得！說得在理！

　　但隨即他就皺緊了眉頭，靜靜側耳聽了一陣後……

　　“不對！你們有聽到什麽聲音嗎?好像是……”

　　‘哢！’

　　這次，更為清晰的聲音就傳入了幾人耳中，李鏡書面色驟變:“棧道要塌！走！”

　　聲音落下的同時，他就拉著驢子踏上了山路，張陳三人也是直接翻身上馬，趕忙跟上了李鏡書。

　　就在四人中最後一個踏上山路的同時，身後棧道直接崩塌了下去。

　　撞擊水流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子午谷中。

　　李鏡書下意識回頭，看到的景象卻讓他瞳孔驟然一緊。

　　水位什麽時候已經漲到這麽高了?

　　很顯然，李鏡書低估了這場暴雨的威力！

　　當即，他就翻身上了驢子後背，隨即伸手在它屁股上狠拍一巴掌:“老夥計，快跑！再不跑你我都要喪命於此！”

　　驢子或許是早就感受到了危險的存在，這一巴掌落下，它就已經邁開蹄子躥了出去。

　　那一瞬間的反應，甚至蓋過了後面張陳三人坐下的馬。

　　山路並不寬敞，有了一驢在前，後面的三匹馬速度也被壓了下來。

　　不過好在這驢子的速度不慢，勉強比河谷中水漲的速度快上一些，再加上它一邊跑， 李鏡書一邊伸手往它塞著豆餅……

　　終南山很高！

　　這是四人一驢三馬跑了接近一個時辰後的集體感受。

　　不過好在雨也小了一些，河谷中的水應該也是找到了泄洪的口子，所以它也就不在繼續往高攀升了。

　　和人一樣，此刻李鏡書那頭驢子則是已經癱倒在松樹下吐起了舌頭。

　　好在它胸口還是有著起伏的，不然李鏡書就要再忍痛舍棄一些東西了……

　　張陳三人的馬匹相較則是正常了許多，不過也都是齊刷刷在一旁啃著豆餅補充體力。

　　“娘的，這終南山的山洪……比別處都猛上不少！”

　　張陳叫罵的時候一直呲著牙。

　　倒不是他想，而是大腿內側實在太疼了些。

　　忍不住哇！

　　李鏡書則是長長吐了一口濁氣出來，隨即伸手從裝了糧食的包袱裡摸了三個小布包出來分別丟給三人:“趕緊的，趁現在吃點東西，天有不測風雲，要是萬一這水再漲，那我們也能多一分體力。”

　　張陳伸手從半空中撈到小布包:“吃的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主要是這雨弄得衣裳都濕透了，要是等到了晚上，我們仨常年打熬氣力的還能扛扛，你要是病了，這深山老林的，讓我去哪兒找醫師?”

　　李鏡書這才反應過來，隨即就無奈一笑。

　　“光顧著逃命了……唉！”

　　“要不繼續往前走走?找找看有沒有山洞啥的，這樣也能生個火暖暖身子……”

　　張陳滿臉無奈地錘著腿。

　　“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