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南。
子午鎮外。
隨著驢車停下,李鏡書就翻身坐了起來,神色間也是多有疑惑。
“不對啊……不是說前方就是子午鎮了麽?”
“怎麽這麽久還不見人跡?”
接連靈魂雙問落下,張陳也是緩緩搖頭。
“這子午道雖然不是如同褒斜道、故道一般的官道,可也算得上入漢中最近的路了,按理說商賈往來,這裡應該也能算得上一處歇腳補給之地……”
“為何會如此荒涼?”
李鏡書抿嘴沉思了一陣,而後就伸手在驢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老夥計,走,去看看!”
荒就荒吧!反正驢車上的食物還很多,並不差這麽點補給。
而也正如先前張陳所言,子午道是自長安入漢中最近的那條路了,再加上如今已經走到這裡了,再回頭轉去褒斜道、故道的話就有點太多此一舉了。
直到驢車走出去好一段路,張陳才反應過來,當即縱身上馬,加速追上了李鏡書。
“未央,你這也太魯莽了,怎麽你也等我三人入鎮查探一下再說啊!”
隨即李鏡書就瞥了他一眼。
“沒那個必要,你看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子午鎮最外圍的屋子,明顯已經閑置不少時間了,破敗的屋頂上橫梁依稀可見,只不過這橫梁出頭的一段已經風化,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還是硬撐著房屋最基本的建築結構。
“什麽樣的人家會讓屋子破敗成這樣?”
“如果不出意外,這子午鎮已經閑置好些年了。”
“就這種地方,什麽強人盜匪都看不上,查探?”
正說話間,四人就已經進去了鎮子。
張陳無奈苦笑著:“我也沒說強人盜匪啊!”
隨即轉頭看向後面兩人:“腰牌可有異常?”
後面兩名繡衣齊刷刷搖頭:“無有!”
至此,張陳才稍稍松了口氣。
繡衣的腰牌都是特製的,能夠探查到方圓三裡內的各種神異,如今,他們三人的腰牌都沒有任何反應,也就是說這子午鎮中並無神異,應該是鎮中人都搬走了吧!
李鏡書坐在驢車上,目光似有若無地在主道兩旁的屋舍上流轉。
整個鎮子中,約莫有六七成的屋子、院門都打開著,剩下的也只是關上了,卻並未上鎖。
而且單看陳設、布局,就能看出來整個鎮子的人應該不會是遭遇了什麽突發事件,而是集體主動離開的。
就連好幾家開著的客棧酒館,裡面所有東西都擺地極為整齊,僅僅只是蒙上了一層很厚的塵土。
也不像因為生意破敗而離開的。
走到一半,他心中就生出了些許感慨。
荒涼啊!
別說人了,就是尋常荒村能見的那些生物,在這裡也完全沒有痕跡。
被塵土掩蓋的路上,僅有他們一行四人走過留下的車轍印、驢蹄印以及馬蹄印。
這就是很典型的北方鬼村了。
只是這個念頭剛起,李鏡書心底就驀然一驚。
他發現問題所在了!
尋常鬼村,就算再怎麽樣,也還是能找到生物存在的痕跡!可如今這子午鎮呢?
總不可能這麽些年都沒有生物存在吧?
這不合理!
而且真要說過來了,以地面這半掌厚的塵土,就算下雨也是能留下不少痕跡的。
可這裡卻像是這麽些年連雨都沒有落過一樣!
越是思考,
心中那一抹壓抑就越發揮之不去。 直到從子午鎮出來,谷道兩旁的青翠才將縈繞在李鏡書心頭的那一抹不適驅散。
張陳也才長舒了一口氣出來。
雖然不知為何,先前在子午鎮中,李鏡書的神色會那麽難看,但現在明顯好了許多。
沉默了一陣後,他就直接開口將心中疑惑道了出來。
“未央,為何……先前在這鎮中你的臉色會那麽……難看?”
李鏡書緩緩搖頭:“我也不清楚為何……只是感覺這子午鎮中……很怪!”
“怪?”
張陳重複一遍後就笑了出來:“那你應該是想太多了,這樣的地方,在北地邊關很是常見。”
“再說了,我這兒腰牌且尚未任何示警,絕對是出不了什麽事情的!”
隨著他聲音落下,李鏡書略帶疑惑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腰牌?”
“喏,便是這個!”
張陳抬手就把繡衣腰牌摘了下來:“衙門裡下發的這腰牌,能探查方圓三裡是否有各種神異,若有神異,腰牌就會溫熱起來。”
李鏡書伸手接過腰牌,入手的時候那一抹冰冷直滲骨髓。
應該是某種金屬製成,但他確實也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什麽金屬。
按照入手的分量,與黃金那種高密度金屬差不了多少,但指甲掐下去,卻又明顯很堅硬。
隨即他就把腰牌重新遞給了張陳。
“怎樣?未央,腰牌是否依舊冰冷?”
李鏡書輕輕點頭:“確實是冷的。”
眼看著張陳笑著將腰牌收回去,他眼底就多出了那麽一絲憂慮。
倒也不是李鏡書不信。
畢竟在這一方面,對比下來繡衣出身的張陳明顯更為專業。
只是這子午鎮中的一切,雖然看似合理,但卻又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現在也只能希望確實沒有什麽了。
張陳隨即笑著搖頭。
“行了,知道你放不下心來,那就趕緊走吧,從這子午道走,也就是六百裡的路程,等到了漢中郡西城就好了!”
“一郡要地,絕對足夠安生。”
說則他就縱馬走了出去。
李鏡書沉默了一陣,隨即便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遠了不少的子午鎮,其中那一副破敗的景象也已經看不清了。
再轉頭回來,子午谷中已經愈發蒼翠了,谷底溪流也越來越寬,端地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這一刻,他才明白心中那一抹格格不入到底從何而來了。
正是之前張陳所言,子午鎮中,正是邊關破敗村落的景象。
而這子午谷中卻又生機蔥蘢。
俗話說靠山吃山,終南山中物產何其豐饒?就是沒有外來行商,單單捕獵也足夠供養這一鎮人口,而且大概率還遠比外界之人過地更加舒坦……
再加上故土難離的觀念。
究竟是什麽,竟然會讓子午鎮中所有百姓在同一時間選擇了遷離這個地方?
急湍的水聲越發大了,直接驚醒了沉思中的李鏡書。
電光火石之間,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那個讓子午鎮百姓不得不離開故土的原因……會不會就在這終南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