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落在黑石村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

　　氣溫已經漸漸開始回升，遠遠望去，樹木已經多了一抹鵝黃。一個生機勃勃的春天，正在孕育之中。

　　就連那些小鳥也歡暢起來，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李愔就是在鳥鳴聲中睜開眼睛，屋裡還有點暗，蒙著窗紙的窗戶，當然不能像玻璃窗那般通透。

　　李愔伸了個攔腰，然後就看到身側躺著的武二郎。

　　武二郎終於還是沒等抵抗住睡意的襲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此刻的他，安靜的像個繈褓中的嬰兒。

　　沒有了刻意的偽裝，武二郎顯然是多了幾分嫵媚。

　　雖然臉還沒長開，身材也沒有發育，但無疑是一個美人胚子。

　　李愔嘴角不由得翹起:我是叫你武二郎，還是叫你武二娘呢?

　　亦或是稱呼你武媚，或者武則天?

　　李愔也想不到，後來的則天大帝，此刻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他身邊，這可是武則天啊！

　　不行，這個女人，別人可駕馭不了，父皇不行，年紀大了，太辛苦，老九李治更不行。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們都讓開，讓我來。

　　在他的記憶中，武二娘是兩年之後，也就是貞觀十一年才入宮的，被封為才人，賜號武媚。

　　所以後世就以訛傳訛，稱其為武媚娘。

　　大唐時期的女子，還沒有被宋代程朱理學束縛，所以個性鮮明。

　　諸如女扮男裝這種事情，十分尋常。

　　這武二娘今年才十二歲，剛剛要發育，所以身上的特征並不明顯，再加上她有意掩飾，旁人還真難辨雌雄。

　　要不是她近距離接觸李愔，李愔嗅到她身上獨特的少女氣息，也肯定還被蒙在鼓裡。

　　雖然女扮男裝，也無傷大雅，但是李愔還是忍不住小小的報復了一下。

　　真的只是小小的報復，因為別的事情，他現在真的做不了。

　　昨天半夜，他也就是把手搭在對方的細腰上，摟著人家睡著了，感覺很軟很舒服。

　　邊看邊想，李愔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房遺愛那個臭小子，是怎麽看破的?

　　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李愔有點明白了:房遺愛和武二娘撞了個滿懷，想必跟我的情形差不多。

　　哎呀呀，這小子，搞不好是個花叢裡的魔王，以後定要好生教導。

　　李愔能識別女性的體香，是因為他曾經是成年人，但是房遺愛這個小不點也有這個本事，那就不怎麽正常了。

　　正琢磨著呢，李愔感覺到武二娘的睫毛輕輕動了兩下，於是也就不再看她，重新伸了個懶腰，不由得詩興大發: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武二娘也睜開眼眸，驚異地望向李愔。

　　唐人喜詩，這個自不必多說，這種喜愛，往往又會轉嫁到詩人身上。

　　所以李白一介書生，才能出入天子朝堂，傲視王侯。

　　武二娘自幼苦讀詩書，又十分聰慧，所以頗有文才，自然聽出這首小詩的妙處。

　　看似信手拈來，詞句也平平無奇，小孩子都能懂。

　　但就是這樣的詩，才最見功力，已經觸摸到那種返璞歸真的境界。

　　這位六皇子，還真的厲害！

　　只聽李愔口中，依舊反覆吟哦:“夜來風雨聲，呵呵，夜來風雨聲，此句最妙！”

　　武二娘忽然響起昨晚起夜時候的尷尬，

瞬間漲紅面孔。　　而李愔則已經長身而起:“二郎，昨夜睡的可好?”

　　武二娘也很快恢復如常，微微點點頭。

　　李愔穿好衣服，然後從自己的枕頭下面，摸出來一把匕首:

　　“二郎，這等凶物，枕在頭下，你也不怕睡覺做噩夢，以後萬萬不可。”

　　武二娘口中哦了一聲，默默地接過匕首。

　　在猜到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狠人武則天之後，李愔當然要小心，他可不想和小桂子為伍。

　　起來洗漱，感覺終於習慣一些，起碼有牙刷牙粉可以用來刷牙，洗臉的時候，也可以擦抹香皂。

　　李愔招呼一聲，然後就架起胳膊，慢慢跑出莊子，到村外跑步，嘴裡還吆喝著口令:

　　“左右左，一二一！”

　　後面跟著十幾名少年，也都有樣學樣。

　　別人還好說，房遺愛平日在家裡備受寵溺，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

　　頭一天起這麽早，哈欠連天，剛要偷懶，後腦杓就被人抽了一下，回頭一瞧，正是二師父。

　　武二郎正瞪著他呢:“跑！”

　　房遺愛縮縮脖子:“跑跑跑，雙兔傍地跑。”

　　黑石村裡，村民早就起來忙碌，他們已經習慣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小娃子給家禽家畜喂食，婦人忙著準備早飯，這樣的日子，雖忙碌，但充實。

　　“好香！”小房吸溜吸溜鼻子，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肉香。

　　“真的好香。”尉遲基也喜好口舌之欲，否則以後也就不會被叫做三車和尚了，他東張西望觀瞧，終於發現了香氣的來源。

　　只見幾十名漢子，都挑著擔子，向村外走去，那誘人的香氣，就是從擔子裡面傳出來的。

　　“家主。”漢子們看到李愔，連忙讓到道邊，口中打著招呼。

　　這是黑石村熟食加工點，第一次進城販賣。

　　李愔掀開一個擔子，土筐裡面放著青黑色的大瓦盆。

　　瓦盆裡面，是色澤紅潤的鹵豬蹄，煮得皮開肉爛，皮肉顫顫巍巍，十分誘人。

　　咳，身後傳來房遺愛的咳嗽聲。

　　李愔將上面的麻布和簾子都蓋好，然後又掀開擔子的另一頭。

　　大陶盆裡，是一坨晶瑩剔透的肉皮凍。

　　咳，身後又傳來一聲咳嗽，這次發聲的是尉遲基。

　　李愔又把簾子蓋好，滿意地點點頭:“早去早回，記得我吩咐的事情，別舍不得東西，一定要先叫客人品嘗。”

　　“家主，某等醒得。”帶隊的吳富貴連聲答應，家主都說了，要先打開市場，有了口碑，賺錢的日子在後面呢。

　　“去吧。”李愔擺擺手，漢子們大步流星，向長安城進發，隻留下一群在原地吞咽口水的少年。

　　“繼續跑步，左右左……”

　　李愔又帶頭跑起來，這個年代，缺醫少藥的，得一場傷寒沒準都會死人，所以還是把身體鍛煉得棒棒的吧。

　　吃早飯的時候，除了米粥炊餅之外，桌上還有幾盤小菜:一盤水晶皮凍，一盤都切成兩半的鹵豬蹄。

　　一盤豬耳絲，還有一盤長圓形的，大家卻不知道是何物。

　　眾人這才眉開眼笑，房遺愛抓起半隻豬蹄就啃，邊啃邊嚷嚷好吃。

　　早知道上學天天有好吃的，他早就來了。

　　李愔也夾了一塊豬蹄，送進武二郎碗裡:“你也多吃，此物對你有好處。”

　　說完伸出筷子，將尉遲基的筷子給擋了回去:“這是豬尾巴，小孩子不能吃，吃完了怕後。”

　　尉遲基長得粉雕玉琢，年紀也是最小，便又把筷子伸向豬蹄，結果又被李愔攔住:“這個也不能吃，吃了寫字跟豬爬一般。”

　　房遺愛眨眨眼，心中寬慰道:某本來也學不好，吃了自然無事。

　　於是又夾了一個豬蹄，繼續大啃起來。

　　尉遲基的小臉抽抽兩下，將筷子伸向豬耳朵。

　　李愔擺擺手:“吃了這個，長成豬頭一般的醜八怪。”

　　嗚嗚嗚，尉遲基畢竟年幼，才五歲，一桌子好東西吃不到嘴，頓覺無比委屈，開始抹眼淚。

　　“小基基，師父逗你呢。”還是黑娃比較乖巧，給尉遲基碗裡夾了個豬蹄。

　　黑娃也和這些人同吃同住，這是李愔要求的。

　　上午照常授課，李愔稍稍輕松一些， 因為識字課，由武二郎接管。

　　到了下午，他就又和老鐵匠老木匠等人，在屋子裡鼓鼓搗搗，弄那些別人看不懂的物件。

　　等到將近傍晚的時候，吳富貴等人終於回村。

　　村民早都翹首期盼，立刻圍了上去。

　　先瞧瞧擔子裡面，全都空空如也，大家頓時心裡有底。

　　“今天收益如何?”吳長祿代表村民詢問。

　　吳富貴卻是一臉糾結，最後倆手一攤:“分文未得。”

　　怎麽會這樣?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吳富貴瞥了李愔一眼，然後說道:“某等到了西市的鋪子，將熟食擺在店外，便按照家主吩咐，先叫客人品嘗，結果你也嘗我也嘗，數百人都來嘗，就嘗沒了。”

　　眾人連連頓足，都心疼個不得了。

　　“無妨，明日便有收獲。”李愔吩咐他們繼續加工。

　　果然到了第二天，數百斤熟食，全部售罄，就連吳富貴稍稍有些擔心的豬腸豬肚，也都被搶光。

　　這些熟食，價格都比較便宜，一共將近五百斤，才收獲千余錢。

　　不過村民們都是眉開眼笑:主要是成本低啊，豬腸豬蹄之類，在屠戶那裡，都是半賣半送。

　　而且這項生意，細水長流，一天千錢，那十天既是萬錢，一個月下來，就是多少錢來著，黑娃，你快算算！

　　村民們覺得，渾身都有使不完的乾勁。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天終於來啦。

　　李愔在莊子裡穩步發展之際，卻正有一隊人馬，從長安城出發，向黑石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