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區房子,宋月涼已經冷靜下來。
之前失控,差點直接殺上宋家,要不是半路發生的那段插曲,事情現在恐怕已經不好收場。
宋家還不是現在的她能撼動的。
她還需要時間,還要繼續蟄伏。
坐在客廳沙發,將自己整個人陷進沙發內,宋月涼抬手遮住猩紅的眼睛。
夜色未央,城市到處閃爍霓虹。
宋月涼沒有開燈,放任自己在黑暗中,讓心頭瘋狂的野獸暫時找到個宣泄的出口。
耳邊,是今天曾聽過的那道溫和嗓音,一遍遍重複——
“孩子沒保住……”
“護士已經處理掉了,我說話不頂用,沒人聽我的……”
“月月,或許沒見到也是好事,我看過了,孩子、已經成了一團血肉……”
漆黑寂冷的客廳,女子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窗外有車燈一閃而過,乍亮乍逝光線中,女子驀地發出笑聲。
笑聲空洞、麻木,似沒有填充靈魂。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陣急促拍門聲傳來,門外的人邊拍門邊迭聲喊“月月”。
室內怪異氛圍被打散。
宋月涼坐在那裡,眼中現出短暫茫然,片刻後,她伸手開燈,去給外面的人開門時面上已經恢復正常。
“什麽事這麽著急。”看著來人,宋月涼挑眉。
“……”董望舒細細打量女子,在她臉上沒看出任何異常,這才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月月!我打你大哥大沒人接,打你家裡電話也沒人接,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大哥大落公司忘記拿了。”宋月涼讓開門,先一步轉身走回客廳。
“那你家裡電話怎麽也沒人接?”
“剛回來,可能錯過了。”
董望舒瞅著女子平靜面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宋月涼重新坐回沙發,“找我什麽事?”
“哎呀,大事!”董望舒一拍腦袋,湊到宋月涼身邊坐下,急吼吼道,“最近批發市場業績不錯,我就想跟我哥顯擺一下,下午去了他在紅楓山買的別墅,結果你猜我看見誰了?我敢打賭,你肯定猜不出來!”
宋月涼笑笑,習慣了對方怎怎呼呼的性子,開口配合,“猜不到,看見誰了?”
“田媽!以前在你家幫傭的田媽!”董望舒想起下午所見,疑惑又不爽,“我看到她去了宋家!奇不奇怪?她怎麽會跟宋家有來往?”
一個來城裡幫傭的鄉下老婆子,一個惠城上流豪門家族。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為什麽田媽會出現在宋家別墅?
宋月涼原本松散坐姿一點點坐直,她薄涼眼眸緊盯董望舒,一字一字輕聲問,“你說,你看見誰?在哪?”
明明是至交好友,也清楚知道月月絕對不會傷害她,董望舒還是在女子幽靜眸光中打了個寒戰,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田、田媽去了宋家,我親眼看見的,剛開始擔心看錯了,我還特地在宋家對面蹲了很久,又親眼看著田媽出來。月月,我肯定沒認錯人!”
說完後董望舒反應過來,田媽跟宋家有來往,連她都覺得奇怪,月月那麽聰明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能讓月月露出這種眼神,一定是當中有古怪!
“月月?”董望舒擔憂喚了聲。
宋月涼一言不發,起身走到電視櫃旁,拿起座機。
“陳默,去查個人,城北大發食品廠田富民,他五年內發生過的大小事,包括人際關系以及他家庭所有成員資料,事無巨細,全部查清楚,立刻!”
董望舒,“……”
“月月,不是說田媽嗎?你查什麽田富民做什麽?”
“田富民是田媽兒子,四年半前我找關系幫他安排過工作。”宋月涼倚著電視櫃,熾白燈光下,那雙薄涼眸子暗得透不進一點光亮,“今天下午田媽為了她兒子又求到我頭上,我拒絕了。”
董望舒一聽,恍然,“因為被你拒絕了,所以她去了宋家,找宋家幫忙!也就是說,在惠城她除了你之外,還有宋家這條後路!”
宋家在惠城是一流豪門,這樣的身份地位,尋常人家根本摸不著。
可是田老婆子敢找上門去,為什麽?因為她篤定宋家會幫忙。
為什麽篤定?因為她手裡有讓宋家點頭答應的籌碼。
那麽,又是什麽樣的籌碼,能讓宋家對個鄉下婆子讓步?
必然是拿出來會讓宋家忌憚的籌碼,現在或者將來會讓宋家蒙受損失。
董望舒眼瞳晃動,定定落在宋月涼身上。
五年前,宋家強要宋月涼跟京都頂級權貴燕家聯姻,無視宋月涼拒絕反抗。
後來宋月涼逃了出去,等宋家找到人時,才發現宋月涼已經大了肚子,早有了八個月身孕。
為了保住跟燕家的姻親關系,宋家動手要打掉那個孩子,換來宋月涼玉石俱焚的反抗。
董望舒眼裡浮上難過,後來的後來,月月再出現在她面前時,形銷骨立,瘦得不成人形。
孩子沒了。
她不知道月月身上後來發生過什麽,只知道月月完全像變了個人,在她身上很難再看到正常的喜怒哀樂。
總是神色淡淡,眼神薄涼,沒人能看出她在想什麽。
至於孩子的來歷,至今為止,除了月月自己之外,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內情。
勉強撐出若無其事的笑容,董望舒把話題拉回來,以衝散那股壓抑的情緒,“月月,既然田媽有問題,為什麽不直接查田媽?查她兒子田富民,這不是在繞彎路嗎?”
宋月涼笑了下,垂眸,“事情過去這麽多年,就算田媽跟宋家以前有什麽來往,痕跡怕是也早就被人抹掉了,想要查出來不是不行,但是要花費很多時間,我等不及。至於田富民,他現在享受的好處都是田媽給的,那他身上,反而最容易查出東西來。”
頓了頓,宋月涼笑容大了些,聲音很輕,“我不需要什麽鐵證,只要一點點蛛絲馬跡,我確定了,就足夠了。”
看著雲淡風輕的女子,董望舒沒說話,扁著嘴巴紅了眼。
月月受傷了也不會哭。
可是她看著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