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裡,下一刻突然烏雲蓋頂,電閃雷鳴。
荒村的一間茅屋內,烏海滿面愁苦之色,拿著菜刀的手怎麽也剁不下去。
“爺爺,我要吃肉。”
孫子的聲音,宛如利刃,狠狠刺在了他的心上。
烏海突然暴跳如雷,跳起來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孫子的臉上。
小孩子哪裡見過這個陣仗,被這一巴掌打懵了,蜷縮在屋角,好半天才“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嘿嘿嘿,烏江莫哭,須虎爺爺家裡有肉吃,你和我走。”
自稱須虎爺爺的老者從外面走進來,就要去牽小孩的手。
烏海勃然大怒,伸手攔住老者的去路,“黃須虎,你別太過份!”
黃須虎也不勉強,自顧自搬來一張凳子坐下,嘿嘿冷笑,“烏老大,小江已經五歲了。”
烏海聞聽此言如喪考妣,“還有兩個時辰。”
“也行,老夫就等他兩個時辰。”
烏海鐵青著臉,狠狠一刀將案板上的肉剁成兩截,“不必,我這就給他吃肉。”
若再看時,案板上的肉分明是一條人腿。
“老夫給你幫廚,最近我廚藝見長,小江吃了一定喜歡。”
烏江臉上還帶著淚痕,聽了有肉吃,又拍著手叫好,他爺爺從不給他吃肉,他看著別的小朋友吃肉,老饞老饞了。
“欺人太甚!”烏海一刀劈向黃須虎脖頸,黃須虎一矮身,刀鋒貼著頭皮從他頭頂劃過,帶起一把頭髮。
黃須虎陰沉著臉,“烏老大,你莫要壞了規矩?”
“什麽規矩?要壞規矩也是你大哥先壞的。呵呵,這麽多天了,只怕須賀兄弟早就凶多吉少了。”
“你少放屁!你怎不說我大哥是偷偷躲起來去煉化那人的血肉了呢?呵呵呵,修士的肉我倒是真想嘗一嘗……”
黃須虎說完舔了一下嘴唇,心裡對他大哥早就埋怨上了。他雖沒膽量對修士動手,但不妨礙他分一杯羹啊。
聽說修士的血肉,可比童男童女還滋補十倍,煉化一塊,頂得上他半月苦修了。
“閑話少扯,烏老大,你果真不讓小江加入山間派?也倒不是不行,隻消按照規矩將小江交出來,大家夥分了也就是了……”
山間派的規矩,小孩五歲之前,親人必須用人的血肉煉化出一個魔種,為其種下。
種下之後,就可以修習山間派的各種邪術。如若不然,一過了五歲,錯過最佳的種魔年齡,天資再好,也只能成為其他門人的口中之食。
“好好好。你說得對……”烏老大邊走邊向黃須虎靠近,待到近身三尺之內,突然鼻子裡噴出一股迷煙,直奔黃須虎的面門。
黃須虎早有防備,一揮袍袖,驅散迷煙,同時幾隻黑色蜈蚣快如閃電從他袖子裡飛出來,直奔烏海而去。
烏海那迷煙著實厲害,黃須虎雖然揮散了大半,還是有一點點鑽入了他的鼻腔。他都有些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那一邊烏海慘呼一聲,隨手拍死幾隻蜈蚣,仰頭往後栽倒。顯然他還是被蜈蚣咬到了。
黃須虎踉踉蹌蹌向著烏海行去,嘴角露出殘酷的嘲笑,“呵呵呵,可惜了,怎的已經修出了喪魄煙,還要想著叛教呢?呵呵呵,倒是便宜了我……”
黃須虎天資較差,山間派的邪功修了幾十年,一門秘術也沒修成,所以對於那些練成本門神通術法的人,
他是又妒又恨,包括他的大哥黃須賀。 “小江,到須虎爺爺這裡來。”
“須虎爺爺,我爺爺怎麽呢?”
“你爺爺睡著了,你和須虎爺爺回去吃肉好不好?”
小江乖巧地點點頭。
黃須虎上前拉住他的手,心中得意非常。
“呵呵呵,這是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了,不然要分走好多血食。”
正當黃須虎牽著小江的手,轉身欲走之時。
烏海猛的從地上翻身而起,一菜刀就將他的人頭剁了下來。黃須虎脖頸處黑血直噴到屋頂。
小江嚇得大哭。烏海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踹開大門,遁入濃濃的夜色當中。
待祖孫兩人走後,莫相安從房梁上跳了下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首,面露厭惡之色。
“這山間派邪惡之極,當真是人人當誅!只是為何那老漢拚死護住的孫子,也帶有一股邪氣?沒道理啊,根據他們談話等我內容來看,這小崽子應該還沒有種下魔種啊。”
莫相安靈感頗高,也相信自己的判斷,為了不誤殺好人,他還是決定跟出去看看。
他眼神依舊不好,不過因為修為越來越精深的緣故,他如今倒也不十分依賴這雙眼睛。
一路跟蹤約莫走了裡許地,就聽到前面傳來了打鬥之聲。莫相安隱跡藏行,慢慢的靠了上去,只見一片空地之上,一群人舉著火把團團圍住了烏海。
為首一人留著尺來長的白須,脖子上掛著一串白色的念珠,一直垂到腰間。
那念珠散發著陣陣邪氣,讓莫相安暗暗留了神。
此時烏海渾身是血,跪在那白須老者之前不住地磕頭。
“烏長老,小江也是您的後輩,您高抬貴手,且放他去吧。叛教的重罪,由侄兒一人承擔。”
姓烏的長老,將念珠取下,拿在手上盤玩。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對於烏海的話完全置若罔聞。
“小江留下,你走吧。”
烏長老這話一出,旁邊的人立刻勸諫道:“烏海殺了黃須虎,按門規須將其置於寶鼎之中,練成魔種。不可輕易放走了他……”
烏長老只是斜眼瞄了一眼勸諫的門人,那人便像縮頭的鵪鶉,囁喏著說不出話來。
“黃須賀兄弟二人,違反門規在先,烏海殺之無罪。”
“長老,話是這樣說,就怕須賀兄弟回來,不好交待啊。”
烏長老若有似無的瞟向莫相安的藏身之所,輕蔑一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已經回不來了。”
旁人面面相覷,顯然並不太相信長老的話。
莫相安心頭一凜,“這長老好重的煞氣,剛剛他往我這邊看過來,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莫非他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
不過烏海顯然並不領情,仍然只顧磕頭,將額頭都磕出血來,“長老,烏海情願一死,來換取江兒一世平安。”
烏長老見烏海如此不知好歹,忍不住動了真怒,“我山間派有什麽不好?你自己要當叛徒也就罷了, 為何非要拉上江兒?”
烏海顯然已經鐵了心,目視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終究是邪派,為世所不容,我不願江兒以後一直抬不起頭來做人。”
烏長老還未說話,旁邊的人紛紛叫罵。
“大膽!”
“叛徒,竟敢汙蔑本門……”
“煉了他,製成魔種……”
烏海已經豁出去了,他自知今日有死無生,面對著眾人的指責,他自怡然不懼,“靠煉化活人血肉增強修為,不是邪派,又是什麽?”
“呵呵呵,說得好像你烏老大沒有出去打過血食一樣。”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我做過也不怕認。我今日決定一死以贖前愆,何老四,你敢嗎?”
說完,烏海輕蔑地看著說話之人。
何老四漲紅了臉,“我敢……我為什麽要死?你背叛門規死有余辜,我可一直謹守門規,從不敢逾越半步。”
烏海報之冷笑,又拿眼去看烏長老。他知道今日小江能不能活,全在對方一念之間。他早就下定了決心,若是不能逃出去,他便帶著烏江一起去死。
烏長老顯然還未下定決心,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咬咬牙道:“你自廢修為,帶著江兒走吧。”
“長老,放走了烏海,掌門那裡如何交待?”
烏長老一抬手,“不必多言,老夫自與掌門分說。”
烏海喜出望外,抬手正準備散了丹田氣海,就聽遠處一個聲音悠悠的傳了過來。
“你們爭來吵去,怎麽就不問問當事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