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不禁鼻頭一酸,其實那個嫁給劉寶的姐妹年長她好幾歲,和她之前也不過就是泛泛的交情而已。
聶小倩跟著五娘子回到黑山縣居住之後才聽聞了她自贖身價,然後配了良人的事情,心中頗為驚訝。
像這樣出身的女子贖身之後多半也是嫁給富商做妾,而她卻選擇嫁給劉寶這麽一個一文不名的鄉野郎中,對於聶小倩來說卻是只能敬佩了。
所以今天聽到劉寶夫婦可能遇難了的消息,李小倩也是一時出於義憤的想法便決定上山來,他原本打算把自己的一些體之前用掉來幫助劉寶夫婦收拾,知道可能會討媽媽的不高興,所以也沒有告訴五娘子,卻沒想到目睹了這樣的場景。
稍稍思索就能知道自己這位姐妹從良之後被那朱大戶的兒子日夜逼困,日子是過得多麽困難,哪怕最後委屈地死在了這山上,而直到此刻那朱家的人還不依不饒的,想要他們在山上做個孤魂野鬼。一瞬間那濃烈的情緒使得聶小倩的眼角都有些濕潤起來。
思索良久,聶小倩突然開口道:“能不能請兩位師傅幫我們跑一趟,我……我給六十兩銀子……”
原本她打算拿出自己全部的三十兩的身家,可現在顯然不夠,隻得咬咬牙想到回去賣了自己那些頭面首飾,應該能湊出六十兩來。
聞言在場的和尚道士們臉上都有些同行,可是互相看看卻沒有人挪動腳步。
六十兩銀子著實很多了,可是離著兩人原本能收到的一百兩的酬勞來說,卻還差著整整四十兩呢,那可是夠一個普通家庭滋潤的生活大半年的錢,眾人的同情心也沒有那麽值錢。
見到沒有人邁動腳步,聶小倩的臉色不禁淒然,愣了半天,她終於毅然決然的說道:“我再補四十兩,求兩位師傅上山去料理姐姐夫的屍首!”
眾人見她模樣,都知道她湊出六十兩銀子都已經是十分艱難,現在卻說出一百兩的價錢來。
一旁更了解她情況的海顯海微兩人對視一眼,海顯忍不住上前小聲說道:“聶姑娘,你哪裡來的這許多銀子?”
聶小倩玉齒輕咬著薄唇,半天之後才小聲說道:“那四十兩可能今年之內付不清,但過得明年我就要出閣了,屆時……”
聽到她說出這話,眾人都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才明白聶小倩是打算用自己第一次賣身梳攏的身價錢來為自己這姨母夫婦兩人安葬。
雖然這是妓女之間的事情但是這話說出來眾人瞬間也隻覺得聶小倩重情重義,再看到她眼眶發紅的模樣,眾人一下明白過來聶小倩雖然是個樂戶,但此時還是個清白的身子,而且之前見她的話語,這姑娘雖然長得柔弱清麗,但是骨子裡顯然是個好強的性格,現在要她說出自己只能拿自己的身體去還債這種事情,瞬間便使得她的地位比之旁人又低了一層了。
聶小倩眼眶紅紅的,只是低頭看著地面。
既然錢到位了,大家也不多說什麽,一個和尚單先站出來道:“姑娘,我願走這一遭。”
另外幾人看看聶小倩,又看了那朱大夫的侄兒一眼,大家雖然都是混口飯吃,但是樸素的同情心總還是有的,特別是當面前站著這麽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時,能幫自然都想幫一把。
瞬間眾人都是躍躍欲試,好幾個和尚道士都站出來,表示自己願意走這一趟。
就在這時只見那朱家的侄兒看了一會兒指甲,突然抬頭笑道:“想去的就自去吧,
不過……日後若發生什麽事情,呵呵,可別怪朱家沒有提前知應。” 眾人一愣,海顯是個脾氣暴的當下便向前兩步,挺著寬厚的胸膛,看著那朱家的管事侄兒問道:“你什麽意思?”
“各位在這黑山縣附近做買賣總要有些有錢人的主顧不是?我朱家在這黑山縣一帶也算是有名的富戶了,我家老爺和這滿縣裡面的達官顯貴也都是攀得上些交情的,若是惡了我們,怕是平時生意不那麽好做呀……”
聞言大家瞬間都是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聶小倩臉露氣色看向那朱家的大侄兒,半天后才十分氣憤的道:“我家姐姐過去向來是個最和順的人,想來平時也不會如何觸怒貴府,如今人都已去了,何必要把事情做到這份上?”
還寫左右看看,見眾人聽了朱家管事的話之後剛才躍躍欲試的人此時也默默縮了回去,那些義憤填膺的人此時都不敢再言聲了。
他心裡一歎,自己知道這些和尚道士們平時在縣裡想要做法事謀生靠那些升鬥小民是不成的,多半都要巴結些大戶人家,若是得罪了朱家這樣的有錢勢力,人家出去說兩句話,別的大戶或許從心裡也不一定不認同朱家的行為,但也沒有必要拚著讓朱家人生氣的代價去請這些和尚道士做法事,大不了找別人去做也就是了,而對於這些失去了主顧的道士和尚來說,卻是真的斷了一條生存的門路。當此情形,大家哪怕再義憤填膺,都不敢拚著身家性命去為聶小倩和那個劉寶夫婦出頭。
海顯心中生氣,大跨步走出兩步,站到聶小倩身前道:“我陪你去!”
他自己在縣裡是個殺豬的屠夫, 並不依靠做和尚這個法門生活,所以哪怕被朱家干擾了生意之後肯定收入受損,但也不至於衣食無著,一氣之下發這個狠心還是有的。
聶小倩連忙做禮道謝。
可他一個人想要上去趕屍顯然人手也不夠,眼神四下掃掃,只見海微默默的縮在人群裡給了他一個抱歉的眼神,海微是專職的和尚也不敢得罪朱家的勢力,而另外幾個同是朱家村的腳夫。還沒有邁步,便被朱家大戶的侄兒一眼瞪去,再也不敢動手。
見此情形,朱大戶家的侄兒連腳不禁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對聶小倩道:“就劉寶那樣的人家,死在山上也就死了,就地刨個坑埋了吧,何必費這個力氣把他們再弄到山下去?花大筆銀子趕屍也是白浪費錢。”
聶小倩聞言氣的粉拳緊緊攥著。
海顯看看隻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聶小倩身旁之前聶小倩雇傭著她上山來的腳夫此時也都縮到了一邊去,他只能心裡歎口氣,轉頭安慰聶小倩道:“姑娘我們上去若是能把人弄下來便弄下來,若是弄不下來,也就在彼處做一個法事,便將人在山上安葬了。”
從小衣食無著,被人買去變成了樂戶,並不是她們可以選擇的生活,而自己的這位姐姐已經用盡全力自贖身價出了魔窟,還許配了良人,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人逼成這個樣子,甚至死了之後,還要連累丈夫都不能回到村裡入土為安,最後只能被葬在這妖魔縱橫的荒山之上,聶小倩貝齒咬著紅唇,眼淚幾乎要從眼眶中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