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大殿,廟工婆子便很嚴肅的對廟祝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廟祝點頭說:“都已備下了。”
廟工婆子聞言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只有轉向身旁那句詭異的行屍時臉上才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好好考,孩子,日後你就是此間的城隍爺了。”
聽著這話海鏡不禁一愣,考城隍?這玩意兒原來還是筆試錄取的嗎?
接著又想到那具呆愣的行屍,他不禁又有點疑惑,就這玩意兒的智能水平想讓他考試,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廟工婆子說完話之後,一旁的廟祝表情有些尷尬,但廟工婆子卻全然不覺,而那具屍體則毫無反應,仍舊呆愣愣的的低著頭。
廟工婆子寬言安慰了那具屍體幾句,便牽著那屍體來到供桌前。
這麽近的距離,海鏡生怕自己會被發現,廟工婆子一走近他便連忙將自己身子盡量縮小,幾乎是趴在了那座城隍爺的神像之後。
也許是因為廟工婆子太關心那具屍體,也許是剛才被他當頭敲了一棍所以這會兒觀察力有點減弱的原因,廟工婆子全無所覺,不禁讓海鏡大大松了一口氣。
海鏡等了一陣,聽見外面沒有響動,又偷偷的探頭查看,就見廟工婆子已經拿起桌上的毛筆蘸飽了墨,此時正遞到那具屍體手中。
屍體根本不會彎曲手指,廟工婆子等了半天屍體都不知道抓握毛筆,廟工婆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但下一刻她還是恢復了溫柔的神色,伸出手去將那屍體的五根手指擺成握筆的姿勢,讓他用那僵硬的手指頭握住毛筆,然後柔聲對屍體道:“好好考。”
海鏡有點想笑,心想這玩意兒還會寫字,他連走個道都困難。
但是下一刻他卻看見了屍體,拿上毛筆之後好像突然開竅了,伸手便開始在紙上慢慢書寫起來,仔細一看居然還真的是在寫一篇文章。
海鏡不禁一愣
當那屍體開始考試之後,廟祝和廟工婆子兩人就像要留時間給他自己作答一般,悄悄走出了大殿,海鏡這才敢探頭看察下面的情形。
屋外是濃的化不開的黑夜,濃霧之中的城隍殿,在一隻清冷的燈燭照射之下,一句蒼白的屍體手拿毛筆,正在緩緩的寫起文章,聚精會神,仿佛要參加一場重大的考試。
這場景實在是太過詭異,讓海鏡感覺可能給自己心裡留下一段不短時間的的陰影。
廟工婆子和廟祝放了屍體緩緩書寫著,大約二十多分鍾之後,蠟燭光漸漸微弱,爆了幾顆燈花,大殿的門才又被緩緩推開,見廟祝和廟工婆子輕手慢腳地走了進來,海鏡連忙又將腦袋縮回神像之後。
廟工婆子的聲音再次傳來,她欣慰的像在表揚孩子一般說道:“你可真是做了一篇錦繡的好文章,好極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屍體旁,那屍體對於廟工婆子的話似乎有一點反應,她剛剛走進之時便停了筆,但卻不會轉頭看他,只是怔怔的坐著。
廟工婆子拿起那篇文章,海鏡從遠處瞄了一眼,隻覺得那文章字數挺多的,頗為驚訝,畢竟作為一具屍體同學能寫出這麽多字兒來,還弄得工工整整,海鏡覺得這已經屬於是異能了。
她就很難想象蘭若寺裡那些鬼和尚有這樣的才能……
但是海鏡卻見那廟工婆子拿起那張紙看了一陣,眉頭越皺越緊。
突然她終於忍耐不住一般看像那具屍體:“為什麽又是寫的這個?為什麽又是寫的這個?”
一旁的廟祝顯然嚇了一跳,
連忙上來想要攙扶因為激動而幾乎站立不穩的廟工婆子,可廟工婆子卻實在情緒太過於激烈,整個人像是支持不住一般氣的幾乎要倒下去,他即使想扶也十分困難。 而她面前坐著的那句屍體則對於她的話毫無反應,只是繼續拿著毛筆在已經沒有稿紙的書案上我行我素的執著書寫著。
“二十年了,你也需拿出些心意來吧,你可知娘什麽都給你了,你怎麽還是考不上!”
廟工婆子見他這模樣越說越激動,直接將那稿子撕的粉碎,一把丟在地上,又生氣的彎腰抄起屍體所做的凳子,那屍體只不過是被他們擺成了一個坐下的姿勢而已,其實全身僵硬,屁股根本沒有挨在凳面上,哪怕凳子被抽走,那屍首依舊保持著那姿勢毫無變動。
看到這全然不是活人的場景,廟工婆子更加痛苦,“孩子,你怎的這般沒有出息?”
她突然轉向了大殿中央的城隍神像,把海鏡嚇了一跳,連忙縮回腦袋去生怕自己被發現。
可正在氣頭上的廟工婆子全然沒有注意到神像背後的異動,而是伸手指著神像怒罵道:“你不是說我家孩子哪怕死了也可以考上城隍的嗎?我花了那麽多金銀供養你,你如今說的話卻全不做準。”
一旁的廟祝顯然是被廟工婆子這激動的情形嚇住,他連忙攙扶著廟工婆子顫抖的身體,連聲勸慰:“夫人寬心, 明年再來試,明年再來試就好了。”
“明年?二十年了!我還有多少個二十年可以陪著他!”
廟工婆子說著,看向一旁的屍體,只見那屍體仍舊呆愣愣的在那虛空寫字,忍不住大喊起來:“你還在寫什麽!孩子你究竟聽不聽得懂我的話!”
“夫人小聲些,小心被那些秀才聽到了。”
雖然廟祝一直在旁邊苦苦勸慰,可是此時的廟工婆子萬分痛苦,怒急之下操著板凳看向四周。
“秀才秀才……你們也不知幫幫我兒!”
她一邊說著,拿著凳子便走到旁邊一尊秀才模樣的神像旁,一板凳對著那秀才神像的腦袋便砸了下去。
那廟工婆子一路打砸,最後走到了城隍爺的神像面前,怒氣衝衝的一板凳往城隍爺這砸了過來。
海鏡在城隍爺的神像背後嚇得連忙縮頭,生怕這老登把城隍像砸破了,自己躲都沒地方躲。
下一刻就聽哢嚓一聲,他好奇的探頭,就見一具秀才的神像被砸斷了頭顱,斷頭掉在地上,巨大的力量使得表面上浮著的一層石灰砂粉全都碎裂,頭顱一路滾到大殿中央,映襯著那微弱的燈燭光海鏡看見泥灰之下露出了一個臉色青灰的人頭來。
“夫人消消氣吧,沒得把殿宇破壞了。”廟祝連忙彎腰撿起那顆乾枯的人頭,對廟工婆子勸說道。
海鏡一愣終於反應過來,為什麽剛才他站在大殿中間,有一種被眾人盯著看的詭異感覺了,原來這座大殿中所有栩栩如生的神像都是拿真正的屍體做內胎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