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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青的對面,猿公同樣在腳下展開了罡氣場,身體虛懸於水面上,手中竹棒不住晃動,幻化為了成百上千個碧綠的光圈,由於提前在周身布置了助推的罡氣路徑,速度越來越快,有如布下了數十層重重疊疊的青色光幕。縭
在修為突破後,它的體型增長,完全舒放筋骨的狀態下,臂展已然逾丈,肩部腕部靈活之極,沒有半分限制,實勁的攻擊范圍比趙青要大上許多。
竹棒的每一次晃動劃圈,都釋放出震蕩天地靈氣的磅礴勁力,調整著罡氣場的運行頻率,與棒尖處流露出的劍意互相融合,一同淬煉改造著棒身的強度與勁力傳導效率。
只是刹那間的工夫,猿公手持的普通竹棒,在月光的照射下突然變得透明起來,就好像化為了最上等的晶瑩翡翠,已然不似凡俗,仿佛成了有生命的事物,十分玄妙。
「凝罡成兵」的高階變種「煉罡鍛物」,九成罡勁頂峰好手也無法掌握的運勁技巧,卻在初入罡勁的猿公手上展現得淋漓盡致,顯得輕描淡寫。
雖然只是剛突破不久,但靠著趙青同出一脈的精心指點,加上它驚世駭俗的天賦,猿公在罡氣勁力上的造詣,幾已臻至登峰造極之境,足以令無數天才黯淡失色。
下一瞬,猿公身形一動,仿佛在虛空中突然消失一樣,再出現時,已經到了趙青的面前,晶瑩剔透的竹棒劃出玄妙的痕跡,方向難以琢磨,一動一靜毫無滯礙;
棒尖呈現出絞殺式的劍勢,以一個難以想象的角度陡然切入,自然而然地蕩開了前方的重重空氣,有如製造出了一團龍卷風般的風暴,使得平靜的湖面驟起波瀾,激起了數丈的浪濤。縭
與煉氣體系的借助天地之力不同,罡勁高手的出招主要靠的是既精微又強橫的力道,不可避免地要遇上空氣的阻礙,令勁力罡氣使出的巨大衝擊,在遠程加速中有所損耗,頗多不利。
因此,在兩大罡勁高手交鋒的場景中,設法減弱己方發出攻擊所受的空氣阻力,與增幅對手所受的阻力,亦是影響雙方局勢變化的要點之一。
而面對著猿公這蓄勢而發的一棒,趙青卻只是微微一笑,雙眼間似有晶瑩的光澤流轉,仿佛看穿了它這一招中的深層秘奧,與接下來的重重變化。
時間仿佛變慢了,同樣半透明化的竹棒信意渾灑,
悠蕩起伏,倏然遞出了一連串仿佛凝固在空中的虛影,攜帶著璀璨光芒的劍氣迅速分化,布下了一張束縛罡氣變化的大網;
在這張勁力大網的籠罩與震蕩之下,內部的空氣好似轉化為了沸騰的粘稠液體,在悄然滲入龍卷旋風中心、摧毀漩渦結構的同時,更是分出了一根根細密而銳利的罡氣長線,朝著猿公的竹棒纏繞而去。
察覺到自己揮出的這一棒被趙青刹那間完全化解,猿公也並不沮喪,右手筋骨劇震,帶著竹棒猛地回縮,腳掌則裹挾著罡風重重點在水面上,身形陡然後退。
千百粒以陰寒勁力凍結的冰珠被瞬間蹬出,與內部暗藏著的陽剛罡氣相融一體,嵌入洶湧澎湃的數丈波濤內部,遊走變幻,引導操縱著湖水起伏的巨力,朝著對方激射而去。縭
與此同時,趙青心念微動,竹棒輸出的勁力陰陽變易,無數細小的火星閃爍不定,好似飛螢一般在她的周身繚繞,細致探查之下,卻是一團團中心灼熱、向外膨脹的極陽罡氣;
每一團罡氣都彼此相連,嵌合為一,呈現出最易卸力的圓弧形狀,層層疊疊,有如替她套上了一件堅固之極的甲衣,將威力巨大而集中的浪濤擋在了外面。
但見周圍濺起的密集水珠在黑暗中劃過明亮的線條,化作一道道銀瀑,若九天銀河傾瀉而下,伴隨著陣陣薄煙與水霧,恍如下起了一場大雨。
伴隨著一圈圈蕩漾開的水波,淡淡流光
與清澈水流交融,其中點點星屑閃耀,好似黑夜中的星空,格外美麗;
而在退開到二十丈開外的猿公感應中,卻是一片星辰閃動的穹頂,在緩緩朝著它的方向傾斜、展開,赫然是融入了幾分「玄夜照星勁」的奧妙,要大規模地干涉附近的元氣活躍度,提升招式的威力。
只聽得無形的清脆炸裂聲響成一串,明耀的電光激閃,劍氣彌漫長空,凝聚成了一道匹練般的淺紫色劍罡,仿佛要刺破天地一般,朝著它的方向激射而來。
之所以發出了奇異的炸裂聲,其實是上百段凝練有如實質、可視為小柄飛劍的罡氣在半空中匯聚合而為一,具備著隨時重新分解、分襲各處的能力,勁力內斂,足以橫掃方圓百丈的廣大區域。縭
伴隨著劈裡啪啦的骨骼爆響聲,猿公的身形縮為了一個小團,周身滾動著如水幕展開般的灼熱罡氣,飄飛落在了水面,在沸騰爆開的水霧中一棒點出,勉強硬接了這威力驚人的一劍,向後倒飛而出。
重新舒張身體,腳下自行凝聚出了兩個極速旋動、內有空泡的水渦,猿公眨眼間便繼續向後退了數十丈,流露出平靜、自然的氣息,融入了整片天地之間。
它的氣勢陡然下沉,與廣闊的湖面連成了一體,清濁之氣變幻,將己身化為了一座被水域環繞的巍峨高山,深深扎根其中,刹那間凝聚出了堅韌無比的守勢。
在猿公周身重新凝練的罡氣場中,彌漫著一縷縷極細極細、不斷跳動的微小劍光,劍光或長或短,或陰或陽,或動或靜,變幻出了一條條水中的遊魚、一隻隻空中的飛鳥;
加上它身旁懸掛著的兩輪虛幻日月,共同積蓄著空靈縹緲的劍勢,作為猿公如山似嶽般的厚重劍意另外一面,交融為一體,補足了它草創勁力的不圓滿之處。
而在它的對面,趙青自在漫步於飄飄灑灑的風雨之中,踏波而行,一輪皎潔的明月從她的棒尖處陡然躍出,在現實與精神深處同時升起,照亮了這漆黑深邃的長夜。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縭
這是她在歷經三次入夢後,借著夢醒之時的心境變幻,揉合佛家心識之法、道門元神之學、出入於陰陽虛實之間的劍意,神意空冥,在有感自己悄然超越了猿公之後,對於「破執心劍」的某種改進版。
在趙青所創的這招「明月照心」劍意影響下,對方將會陷入時間流逝、歲月變幻的悵惘之感中,意識暫時處於恍惚的狀態,如夢似幻,越是在精神上「天人合一」,越會迷失在天地之間。
驟然受到了這樣一招的襲擊,原本已擺好防守姿態,想要以從兩卷《連山易》中領悟到的勾連山澤之勢來對抗她的猿公,卻是無從抵禦,刹那間便迷失在了精神交融的環境之中;
只見它周身環繞的罡氣場不再持續向外擴張與循環,倏然一滯,失去了支撐在湖面上的效果,身體一下子沉入了水中,在原地留下了一個方圓數丈的水渦。
好在,由於趙青在切磋中沒有使出全力的緣故,尚未沉到湖底,猿公便掙脫了精神困境,猛然一個翻騰,踩著浪花從水中躍了出來,目光格外明亮,好似有所領悟,同時也燃起了更加旺盛的戰意。
在逐漸擴散到整片湖面的水霧內部,兩個環繞著各色光芒的身影追逐、起伏,劍光交錯、浪濤翻滾,勁力破空聲久不停息。
雙方的劍意勃然而發,侵入到湖水的每一寸空間內,讓人心驚膽寒,卻又刻意避開了水體中生活的大量魚蝦,顯露出了趙青與猿公出神入化的控制技巧。縭
在趙青指導意味多於比試之意的劍招壓力之下,猿公的實力緩步提升,通過精神與劍意上的交鋒,切身體會到了她的武學思想與理念,罡氣勁力的變幻越來莫測,逐漸拉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
能在趙青同修真氣帶來的部分體魄加成、強大之極的精神力與劍意之下,跟她發揮出的七八成實力暫時鬥得不相上下,猿公的天賦異稟,和在這個過程中的進步速度,可想而知。
而經歷了這樣一次酣暢淋漓的切磋,由於突破罡勁的雙方都是首次與同級數高手交戰,無論是能從煉氣體系中大量觸類旁通的趙青,還是跟她互相印證武學的猿公,都得到了很多的收獲,對於聯手草創的勁力,亦有了嶄新的眉目。
……
大約一個時辰後,隨著湖面風浪的漸漸平息,距離水畔數十丈外的一棵矮松樹下,王子與梧轉頭望向邊上一名腰間系佩著一柄直銎青銅斧的同齡青年,神色微訝地開口道:
「余檀,來的時候你問我趙青的實力如何,覺得不可能有十五歲就趕上你二十五歲時的絕世天才,現在總應該相信了吧。」
「與梧叔,你不肯替我轉交這封信箋,不會是想讓我親眼目睹她的武功表現,讓我心中震驚吧?」王孫余檀低垂下頭,苦笑著道:「只是你怎麽沒有告訴我,這裡天資驚世駭俗的不止她一人,還有一隻年齡相近的白猿?」縭
雖然在輩份只是王子與梧的侄子,但王孫余檀的年齡隻比對方小了兩歲,自小拜在執掌「斬羽」神斧的小司馬公子倉歸門下,實力絲毫不弱,在同輩中僅次於越王勾踐的嫡長孫不壽,向來性情自傲。
正是因為如此,在接連見識到兩個天賦遠超自己的天才後,他也顯得格外沮喪,懂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同時也明白了王子與梧在西郊祭祀結束後特意前來拜訪、胃峪耗費重金請自己來送上信箋的大致原因。
「這麽晚了,還有人來拜訪嗎?」在幾經打鬥後、身上依舊一塵不染的趙青朝著兩人所在的方位望去,隨手打了個響指,運轉「極陽炎空勁」燃起了一團明黃色的火焰,照亮了周圍的大片區域。
早已遠遠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知曉他們的身份與大致實力,她之所以使出照明的手段,自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出於迎客的禮節。
對於王子與梧有個大致同齡的侄子,趙青並不驚訝,畢竟越王勾踐的子孫,在會稽城中少說也有數十人,彼此年齡差距甚大,最大的太子與夷,早已經年過百歲。
實際上,對於「六氣」境及更高階的強者來說,大量的生兒育女,是完全不存在問題的,由於精氣神遠比常人活躍,若是放開來了生,數量甚至可以成千上萬。
不過,除了部分較為荒Yin之輩,很少有修行者會把大量精力放在這上面。縭
同時,為了避免子孫一輩的天賦太差,成為家族的累贅,徒然浪費資源與感情,基本上都會施行優生優育的對策,早在胚胎階段就進行資質的檢測,隻生育出篩選中天賦尚可的嬰孩。
一般來說,高階修行者在修為暫時陷入瓶頸期的時候,才會去生育子女,比如說文種的那三個兒子,在培養教導他們的同時,不怎麽會耽誤自身的修行;
但對於各國的公室、王室來說,就算多出一些,在資源方面也完全供應得起,也有專門的人來培養教導,標準就會比同層次高手低上一些,人數多出不少。
……
猿公拿著已有些破損了的兩根晶瑩竹棒,放在了閣樓頂部,再一躍而下,望向不請自來的兩人,蹲坐在地,好奇地撓了撓後腦杓。
「趙青姑娘,」王子與梧忍住莫名生出、想摸一把白絨絨猿毛的衝動,轉頭向著趙青沉聲開口道:「西郊祭典結束的時候,諸稽鞅大夫委托我帶過來一個口信。」
「在祭祀禹王進行到第三天,也就是初七的時候,他準備帶你跟白猿一同到禹王陵,那裡將會有一樁適合悟性極高者的大機緣。這幾天,最好讓精神保
持在最充沛的狀態。」縭
「據我猜測,這個消息很可能與西郊祭祀時巫師的卜筮結果有所關聯。」
諸稽鞅?趙青知曉此人是大司馬諸稽郢的長子,是諸稽無辭的堂兄弟,應該有「中六氣」境的修為,疑似是斷玉營的秘密成員,大致還是比較可靠的。
能夠讓帶我跟猿公拿到一樁適合的機緣?似乎與精神力的充沛度與領悟能力有關?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機緣,總不會是什麽大禹的傳承吧。
她瞥了猿公一眼,再望向另一側的王孫余檀,只見對方無意識地撓了撓癢,隨手從佩囊中取出了一件裝飾精美的淺紅色信箋,水平擲了過來,開口解釋道:
「武院裡有名的那個胃峪, 讓我轉交給姑娘你一封信,你應該認識他吧……」
還沒有接著說下去,飛到中途的信箋就被王子與梧一把搶了下來,在手指微微震顫、冒出淡淡金光的同時,狠狠瞪了他一眼。
顯然,這個王孫余檀不願意那麽輕易承認自己不如他人的事實,在擲出信箋時暗藏了一道隱蔽的勁力,想試一試趙青的手段,卻被他的叔叔給攔了下來。縭
考慮到有剛被清洗過的胃氏參與其中,王子與梧掏出了一件布滿符文的青銅圓鏡,與一塊正反兩面遍布古樸篆文的青色玉璧,將信箋緊貼在玉璧在輸入元氣微微發亮的表面,用銅鏡照了前後兩遍。
他仔細地探查了這封信箋一番,看到檢測用的銅鏡內只有數個符文亮起,顯示出內部蘊藏著的能量強度有限,確認應該沒有危險後,才把它徑直遞給了趙青。
只見落入趙青的手中後,就像是確認了收信者的身份,信箋的顏色忽然間從淺紅色變為了淺綠色,散發出明亮的輝光,自行打了開來,露出了裡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