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派的俗家弟子遍布天下,武當綿掌也流傳甚廣,但作為一門上乘武學,能夠練得精深的並不多。
同為“綿掌”,化骨綿掌的威名卻是盛出了不少。-但登堂入室,便已稱得上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
考慮到當代武當派的兩大高手,石雁與木道人,都是以劍法高明聞名於世,在拳掌功夫上並沒有什麽名頭。
小胡子也滿心自信,認為自己輕輕一擊便能使木板化作細絮,一身綿掌功夫,已是天下第二的水準。
然而,老刀把子的綿掌功夫卻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幾可以與吳明比肩。
他的動作仿佛很慢,卻又快得令人連看都看不清,他的動作仿佛很笨拙,卻又如飛鳳般柔滑優美。
一道道足以削金斷玉的劍光在老刀把子的一雙肉掌下完全瓦解,就像是柳絮被吹散在春風中,冰雪被溶化在陽光下。
柔勁、絮勁、虛勁,交錯而合一,在他的身前築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嶂。只怕昔年的化骨仙人複生,也會感歎不已,自愧有所不及。
在場的眾人完全看得出來,若是趙青始終攻不破對方的防守,老刀把子大概率可以憑借著功力上的優勢,撐到最後。
不過,老刀把子明明叫老“刀”把子,他真的隻擅長拳掌功夫嗎?
……
趙青一邊出招試探,一邊通過感知外泄勁力來判斷對方真氣的運行情況。
木道人的周身百骸通透明徹,體內真氣運行真氣奇快無比,可以稱得上是無滯、無礙,力隨心至。
不然的話,即使他的掌力可以凌空截擊,也無法盡數攔下襲來的劍氣。
不過,木道人始終不肯使出他的劍法,怕被人認出身份,隻使掌法,卻還是差了一些。
一聲裂帛輕響,趙青的出招竟然又快上了數招,而且還在越來越快。
原本彌漫在老刀把子手掌前數寸的劍光忽然暴漲起來,化為了一條劍光重重疊疊、織作的匹練。
匹練不斷收縮,
越來越緊,仿佛要把一切它纏住的事物都絞作兩截。
當一片劍光織成了劍網,那它便不再是純粹的鋒銳堅利,而是帶上了柔韌的特性。
柔可以克剛,但倘若它的敵人也有柔,又會如何呢?
老刀把子現在已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桉。
他的手瘦削、乾燥、穩定,手指長而有力,每一次的出招都使力精微、恰到好處,且留有很大的余力。
這樣的打法,因為真力藏得很深,消耗並不多,卻可以做到許多事情。
大海中的波濤,浪頭並不算高,卻足以輕易推動一艘巨大的海濤,靠的是它隱於海平面下的暗流。老刀把子的出招也是如此。
但當趙青一變攻勢之後,他忽然間有了別樣的感覺,心知必須更換招式。
若說老刀把子的綿掌如大海般既柔且厚,趙青的劍網就像是海底緩緩抬升的海床,將他在海面下積蓄的暗流擠壓分離,使得其循環結構徹底破壞。
老刀把子被迫放棄了用武當綿掌打消耗戰的思路,而是用上複雜多變的風格。
他的手掌倏然一斜,以掌緣作刃,向劍光徑直切去,竟然是一門精妙的刀法。
而他的身體,卻俯低下來,如急流上的皮筏般忽然滑了出去,一提一轉,便向趙青逼近攻去。其動作之敏捷靈巧,無法形容。
正是武林少見的絕技,地趟刀法“滿地開花八十一式”,出招怪異,初見者往往不知所措,從而被佔據先手。
這是老刀把子從昔年江湖四怪中的朱菲處習來的功夫。
加入幽靈山莊之後,大多數成員都把自己的獨門絕學交給了老刀把子,以表示“忠誠”。
而為了日後計劃達成、滅口時容易得手,他也將其中值得一練的七八門功夫練到了超越原主的地步,以確保自己擁有一人滅盡整個山莊的能力。
然而,朱菲的地趟功夫更多的是長為躲避攻擊,而非強攻對方。以趙青使出的劍法造詣來看,他這門刀法實在不可能做到出其不意,也萬萬不是敵手。
老刀把子這般使法,目的究竟為何?
趙青也很快知道了答桉。
一張堅實的檀木椅子在老刀把子從附近掠過之後,倏然飛起,攔在了兩人之間。
當趙青縱身躍近之際,木椅轟然炸碎,數以百計碎塊向她周身大穴襲去,其中有不少在中途互相碰撞,更增添了幾分變化。
這門“滿天花雨”的暗器手法,老刀把子無疑已練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雖然源於江南花家的“金錢豹”花魁,但已超出了其人不知多少。
趁得用暗器阻上了一瞬,他已然來到了床頭的木架,拿下了上面掛著的那條鞭子。
宮九用來鞭打自己的鞭子。
足以傷到這名絕頂高手,將其打得血漬斑斑的鞭子,自然不會是尋常的鞭子,而是一根用十幾股烏金絲絞在一塊的烏金長鞭,在內力灌注之下,不遜色於一件以百鍛精鋼鑄就的武器。
趙青曾經考慮過要不要收集一些烏金絲,製成一柄堅韌的繩劍。她的這個想法,卻被宮九早早地提前實現了。
老刀把子現在已經拿到了這件武器,佔據了兵刃上的顯著優勢。
“你我實力相近,差距極微。但我已經拿到了這件烏金兵器,這場比試也沒必要進行下去了吧。”他用長鞭隔開了一道飛來的劍氣,出言相勸。
趙青微微皺眉,憑著一件兵器,就有信心壓過自己?木道人真有如此實力嗎?
老刀把子又道:“如果你願意幫我一個小忙的話, 到時候我會讓遊魂與你接頭的。放心,以你的實力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罷了。一旦完成,我還會重重酬謝。”
幫木道人做事的,又有幾個有好下場?不會是去對付石雁吧?
雖然對方說得好聽,但趙青完全不信。
她澹澹道:“就算你有武器在手,也未必比得過我空手使出的劍法。無需多言,繼續一戰。”
“好。”老刀把子向趙青深深地望去,目光忽然大盛,宛如一片海面忽然間沸騰了起來。
他重重一跺腳,腳下的地板立刻碎裂,瞬間便延伸到了趙青的腳下,形成了一個長達四丈,寬達七八尺的大洞。
船底的木板遠比其他位置為厚,但在老刀把子一踏,卻脆如紙帛。
巨量的海水從破洞中冒了出來,要將整條船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