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顧維跟著喬興海去了一趟外地看車。然而，車況實在太差，只能作罷。顧維也就此放棄了買二手車的念頭，瞄上了新車。但是他剛買了摩托車不久，買新車的話肯定要等等了。否則，本來就因為拒絕被評為萬元戶代表，讓衙門的某些人看不順眼，覺得不識抬舉，再行事過於高調，豈不是容易被殺雞儆猴。不過暫時買不了，並不代表不能先研究看看。現在隨著改革開放浪潮的推進，除了人們印象中的老上海、紅旗、吉普212等等國產車，諸多海外汽車品牌也蜂擁而至。比如波羅乃茲、拉達2105、伏爾加、老皇冠、雪鐵龍、菲亞特126p、切諾基等等。其中菲亞特126p，被稱為“小土豆”，時尚又實用，即使5000元一台的售價，也成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熱點車型。它不僅是萬元戶們的首選，也被眾多影視明星追捧，更受眾多百姓家庭選車的青睞。而從八四年開始大量進入國人視線的豐田皇冠，憑借其大尺寸車身賦予的氣派，以及豪華配置烘托出的高端，成為了80年代的高端豪華車，更成為國人記憶中不可磨滅的經典車型。至於雪鐵龍，顧維去京城的時候，還看到過做為出租車奔跑在大街小巷。挑來選去，八五年才開始量產的桑塔納，吸引了顧維的關注。這時由於生產水平的原因，車的零部件幾乎都是原裝進口，上海車廠負責組裝，使得汽車的質量異常的好，故障率低，在八十年代桑塔納可以稱得上是高質量的好車！“擁有桑塔納，走遍天下都不怕”這則經典的廣告詞，後來讓很多人耳熟能詳。可惜現在需要二十萬，並不是以後的七八萬塊就可以拿下。如此一來，顧維寧願多買點四合院和商品房等著升值，也不想浪費錢買消耗品了。買車的事情擱置一邊，顧維開始研究其他的賺錢渠道。林區這邊人口數量有限，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生意攤子不宜鋪的太大。而開廠子或者承包效益不好的國營廠，也不在顧維的計劃之內。畢竟後面沒人，即使幹了也是給人做嫁衣，倒不如堅持做個個體戶，挺過這幾年再說。所以他把目光投放到了省城。徐開林得知顧維要在省城開服裝百貨商店後，鞍前馬後的熱心幫忙。經過大半個月的尋找挑選，顧維在繁華地段租了一處面積不小的店面。然後開始進行裝修改造。顧維知道在八七年之前，雇工人數七上八下之爭一直存在。畢竟上下嘴唇一碰，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穩妥起見，這次的營業執照辦理，他用了顧建國的身份。營業執照辦起來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端看是誰去辦。這天，終於順利的拿到執照，顧維請徐開林去了飯店吃飯。兩人吃吃喝喝到一半，徐開林放下酒杯，鄭重其事的說道，“顧哥，其實最近看你開店，我也冒出來了想正經弄個地方開買賣的想法。”顧維微微挑眉，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他知道，徐開林因為前女友的弟弟，進去了10多天，連年都沒有過好，還造成了一些損失。徐開林也忍不住笑了，“其實早也有，但是沒有那麽強烈。”顧維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放進白瓷小碗裡，卻沒有急著吃，而是隨口問道，“那你想賣什麽?”“除了手表，我最想賣的是收音機和電視。但新的肯定弄不了，只能琢磨琢磨二手的……”徐開林詳細的說了說他的規劃。顧維曾經也冒出過這樣的想法，後來一想到某位靠著這些發家的人的結局，還有二手也需要渠道人脈等等，太過麻煩，所以打消了念頭。“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一定要低調一點。你也知道……”徐開林一向把財神爺當做指路明燈，自然將話通通聽進去了。“顧哥，我肯定會多加注意的。”飯後，徐開林騎著雅馬哈摩托車送顧哥回到家屬院樓下，然後才離去。最近忙著開店的事，顧維一直住在這邊。他從外部的樓梯拾階而上，剛走到322，拿鑰匙開門。隔壁的諸老爺子探頭出來了，“小顧回來了。”“諸爺爺，吃了嗎?”顧維客氣的問道。“早就吃過了。看你樣子又喝酒了?”諸老爺子對這位年輕的新鄰居，也是最近才熟悉起來的，因為兒女不在身邊，不但比較孤獨寂寞，有些事情也需要人幫忙。“嗯。跟朋友喝了一點。”顧維看出來老爺子似乎有事相求的樣子，開門見山的問道，“您是有什麽事嗎?”“我的收音機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忽然沒反應了。我尋思你們年輕人沒準懂這個……”諸老爺子說著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了。顧維知道這會兒的收音機沒有那麽複雜，但不是專業人士，有些毛病也瞧不出來，而老爺子或許鼓起勇氣才張了回嘴。“其實我也不太懂，不過可以先幫您看看。”“好，好。”諸老爺子笑容滿面的把顧維讓進了屋。顧維平常只是在走廊裡一走一過，還是第一次進到家裡面。兩家面積格局都一樣，老爺子家或許因為住的年頭多了，比較富有時代的氣息。諸老爺子把棗紅色櫃子上的半導體收音機拿過來。顧維大概的檢查了一下，發現是一處接觸不良，他試著弄了弄，竟然修好了。諸老爺子開心的臉上褶子都加深了，“你這小夥子可真是聰明能乾，太謝謝了。”“不用客氣，舉手之勞。”顧維能夠成功的幫上一點忙，心裡也蠻有成就感的。他剛要起身告辭回家，諸老爺子卻拽著不讓走，“你等會兒，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子彈啥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旁邊的抽屜裡拿出用子彈做的小玩意。顧維這才知道他家孫子是當兵的人，而且服役多年了。聽著諸老爺子自豪的想著對方英勇的事跡，顧維忽然想到了今年發生的一件事情，也不知道老爺子的孫子會不會趕上……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等到省城的服裝店開業，也進入六月中旬了。顧維回到林業局家中沒兩天，金宏飛和王淑芬結婚的日子也到了。八十年代結婚流行“三轉一響”，即自行車、手表、縫紉機和收音機。金家因為家裡經濟條件好了一些，除了滿足了這些，還給了女方八百塊錢的彩禮和一枚金戒指。王家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家，再加上王淑芬也在為顧維工作，拿著豐厚的工資，除了跟旁人一樣給女兒陪送被褥毛毯等嫁妝外，還買了一台黑白電視機。這些暫時擺在金家的西屋，等他們回市裡租住的房子時，會一道搬過去。金家的院子，砌了灶台，找了大師傅做喜宴，此刻熱鬧非凡。顧維和顧建國他們坐在了一桌吃席。相比於其他人的下快迅猛，顧維吃的有點斯文。其實，不止是因為肚子裡有油水的關系，他也是有點走神了。回想意外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剛好是去年的六月份，沒想到一晃兒一年過去了。而參加婚禮，也是第二次了。上次趙正遠他們結婚，那時他到這個時空才幾天而已，除了手表，沒有更多的東西可以拿出來。這回就不一樣了，他不但借了摩托車接親，還作為證婚人上台宣讀了他們的結婚證，講了一段祝福的話。顧維的視線不經意的掃向趙家人。親家的兒子結婚，趙大江和唐佳美他們自然也都過來參加婚禮了。趙正遠又跟三姐趙正英三姐夫金宏達關系處的好，當初在木材加工廠當二鋸手的時候，還經常在家裡住，所以早就過來幫忙了。倒是姚舒蘭和孩子沒有露面。了解情況的都心知肚明是為什麽，估計怕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鬧出不愉快，讓場面難看。這時，到了新人敬酒的環節。只見金宏飛這個新郎官穿了一身淺灰色的西服，頭髮吹得高高的打了發膠，噴了金星和小塊的彩紙。新娘子穿了一身紅色的旗袍，也盤了頭髮，描眉畫眼，塗了紅色的口紅，比平常好看很多。他們手裡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白酒和小杯子。輪到這桌的時候，顧維跟著同桌的其他人一樣站了起來。金宏飛情緒有點激動的先敬了顧維，“顧哥，沒有你，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好日子。我跟我媳婦一起敬你一杯，希望你買賣越做越大，也早日跟我未來嫂子喜結連理。”顧維知道金宏飛他們倆是知恩圖報的人，此時的祝福也是肺腑之言。於是端起酒杯，笑著說道，“好，借你吉言。我也再次的祝你們兩口子新婚快樂，早生貴子！”【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野果閱讀，安裝最新版。】兩人碰了碰杯子，然後都仰脖喝盡了杯中酒。頓時惹來了旁邊一通叫好聲。顧維作為一個在場最有錢的人。有人敬佩，巴結，想要跟他搭上關系。肯定也有羨慕嫉妒恨的人。尤其作為親近一些關系的，大都知道顧維又在省城弄了買賣。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使想要隱瞞，也是紙包不住火的事。對於一些人探究和異樣的目光以及交頭接耳，顧維面色如常的吃菜喝酒。倒是坐在他旁邊的顧洪傑，有些忍不住了，不高興的說道，“那幾桌的人，還標榜是城裡人，怎麽和我們原來住的農村裡一些愛東家長西家短的老娘們老太太差不多，肯定在說你是非呢。”顧維啞然失笑，揉了揉他的發頂，低聲說道，“嘴長在別人的身上，愛說什麽說什麽唄，我又掉不了一塊肉。”顧維並不在意旁人如何，反正行得端坐得正，也不怕人說三道四。顧洪傑撅著嘴，“你不在意，我可挺在意。不想讓別人說你的壞話。”顧維在他心裡的地位，現在已經隱隱超過了父母，哪裡會允許陌生人對他不利。“我知道，你跟我最好了。”顧維已經跟父親生活了這麽久，豈能不知道顧洪傑寫在臉上的心思。他嘴角含著笑意，夾了一快子顧洪傑喜歡吃的豬肝遞到嘴邊。顧洪傑立刻笑眯眯的張開嘴吃了。感覺比自己夾的要美味許多。他一邊咀嚼著一邊小聲的說道，“等過完端午節，你在家再多待幾天唄。我還沒有給你待夠呢。 ”還有四五天就是端午節了。顧維本身回來也是抱著參加婚禮，跟家裡人好好過節，之後再歇一歇的想法。“好，聽你的。”顧洪傑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那我們可說好了。”他說話間伸出了小手指。顧維配合的跟他拉了一下勾。“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顧建國在旁邊也看到了兩人的交談和小動作，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平心而論，對待兒子，他這個當父親的人或許都沒有顧維那麽有耐心和疼愛有加。也不知道這兩孩子是不是上輩子有點兒淵源，所以今生才會那麽一見如故，特別的親。趙大江也在旁邊看著呢，他收回有點複雜的視線，用胳膊碰了碰顧建國，“來，咱們喝酒。”“好啊。”顧建國知道趙大江自從抱了孫女以後，日子過得雞飛狗跳，再不如從前那般和睦，其實還挺同情的，但很多事情外人也不好多摻合。兩人都是酒量好的，白酒喝上一杯兩杯也沒事。但酒這種東西比較神奇。心情不好的話，就容易醉。顧維和顧洪傑吃完飯下了桌，打算先騎摩托車回家的時候，趙大江竟然抹上了眼淚。喝的有些紅頭脹臉的顧建國，連忙拍著他的後背安慰。“大江，你可別這樣，沒有過不去的坎。”有些醉的趙大江也知道自己失態了，用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抹著臉。“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丟人了。”看到這一幕的顧維，也有些心情複雜。他永遠忘不了在山上遇到趙大江的那個畫面。那時候，熱心腸的趙叔十分爽朗，愛說愛笑。可不是現在這個被家庭瑣事折磨的愁眉苦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