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經過一番打聽，顧維終於找到了顧建國口中的那個位於安泰縣城下面的小北村。

他乘坐每天只有一班的客車，在村子附近的公路上下車。

走到村頭的時候，發現這裡盤踞著一棵枝葉繁盛的老槐樹，樹乾直徑得有一米多，上面還掛著一口鍾。

不遠處，有一個腦後盤著發髻的中年女人，在一邊推碾，一邊不斷的拿笤帚掃碾。

在這個年代，碾是村裡人加工糧食必不可缺的工具。

估計哪個村兒都得有幾盤。

旁邊還有幾個男女老少，在張家長李家短的地說說笑笑。

顧維的出現，瞬間吸引了大家的關注目光。

他們紛紛停止聊天，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因為這個衣著乾淨整潔又長得精神的小夥子，打眼一看就不是這裡的人。

有個頭髮全白的老爺子，在腳底板下磕了磕煙袋鍋子，句僂著腰走了過來。

“後生，你是城裡來的吧?來俺們村找人還是辦事啊?”

顧維早就想好了一個理由，所以張口就來，“我收老物件的，大爺。”

“都啥老物件收啊?”

老爺子問出了其他人也想問的問題。

顧維看向眾人，笑著說，“銀元，銅錢，老盤子，老碗，老茶壺，銀釵子之類的，我都收……”

老爺子眼睛一亮，“俺家有銅錢！”

有個老太太激動的拍著大腿說，“哎喲，俺家有銀元！”

“小夥子，有個大碗你要不要?”

“……”

人們瞬間就把顧維圍上了。

七嘴八舌的說著自家有的老物件。

顧維面帶笑意的打了一個手勢，“大家都別急，具體收不收，我要看過之後才知道。”

“那成，你跟俺家裡去吧，俺家離得近。你們也都回家把東西找出來。”

老爺子在村裡應該是比較有威望的人。

他說完以後，其他人也沒有異議。

有馬上小跑離開的，也有待在原地等著看熱鬧的。

顧維的目的就是借機跟人搭話，自然從善如流的跟上了老爺子。

中省屬於北方，是國家糧食、花生、蔬菜、水果、棉花等作物的主要產區之一。

不但莊稼可以種兩季，土胚房子的布局以及窗戶都跟東北那邊的農村不一樣。

看到路過的幾戶人家，外牆上刷著白底紅字的標語:

“一人超生，全村結扎”

“該流不流，扒屋牽牛”

顧維感覺非常震撼。

不得不說，這也太狠了！

誰能想到，若乾年以後放開了三胎隨便生呢。

可惜，諸多的壓力，讓很多人一個都不想生。

還見天喊著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這時，老爺子指著前面說道，“老槐樹那塊就是我家。”

顧維回過神來，好奇的問道:“大爺，你家門口的老槐樹好多年了吧?”

他來了這裡以後，發現很多人家似乎都喜歡種槐樹。

還真是一地一風俗。

有人覺得院子裡種槐樹好，能夠升官發財，帶來好運。

有人覺得槐樹陰氣重，不能種在院子裡，會影響家人的健康還有風水。

老爺子自豪的說道:“正經好多年了。而且俺家這棵老槐樹是有靈性的，那紅布條綁在樹枝上，能保佑人平安健康。”

顧維雖然不信，但保持尊重和敬畏之心。

走到老槐樹附近的時候，還特意慢下了一些腳步，仔細的觀察了兩眼。

樹乾有兩人抱那麽粗。

滿是溝壑的樹皮似盔甲般堅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樹蔭下有些格外的陰涼。

老爺子走路帶風的進了院。

他跟扎著圍裙正在剁菜的老太太說道，“趕緊的別乾活了，去把家裡的銅錢找出來，這個小夥子想收。”

老太太眯起眼睛，往走在自家老頭身後的顧維身上掃了掃，應了一聲連忙放下菜刀起身進了堂屋。

老爺子把煙袋鍋子放在窗台上，回身說道，“小夥子，你大老遠的跑來，肯定渴了吧，俺給你弄點水喝。”

顧維忙攔著，“不用，大爺，我不渴。”

老爺子擺了擺手，“甭跟俺客氣。”

趁著兩位老人都進了屋，顧維也隨意的環顧四周觀察起了家裡的情況。

總體的感覺是個乾淨利索人家。

但處處透著窮啊。

很快，老爺子端著一個粗陶的大碗出來了。

顧維連忙接過，又道了一聲謝。

這時候的水，也不知道是沒有汙染還是怎麽回事。

反正直接生喝也入口甘甜，沒有怪味。

屋裡傳出翻箱倒櫃的動靜，估計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到。

老爺子拉著顧維去了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下。

兩人閑聊起來。

“小夥子，你貴姓?”

“我姓顧。”

“你姓顧?俺們這個村裡一半的人都姓顧。”

“是嗎?那五百年前我們沒準還是一家呢。”

“還真有可能。”

一聽是跟自己同姓的本家，老爺子更加熱情了:“你是哪人啊?”

顧維睜眼說瞎話:“冰城人。”

“東北啊！那塊能吃飽飯呢！俺們村裡前些年有不少去那邊謀生安家落戶的。”顧老爺子皺眉努力的回想，“村西頭他們家的大年就帶著媳婦和兒子投奔那邊的親戚了……”

顧維心裡一動。

爺爺的父親， 也就是他的太爺，叫顧承年。

莫非……

“老頭子，俺費勁巴力的只找到這麽多。”

老太太這時從屋裡出來了。

“小顧啊，你先看看?”

“好。”

顧維暫時壓下心裡的猜測，接過來一一查看。

只見這六個銅錢是順治和康熙還有乾隆的，有的周圍的邊上有許多磕碰，有的上面還帶著一層綠色。

顧維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接說道，“有三個品相不太好，給你們兩塊錢吧。”

顧老爺子和老伴對視一眼之後說道，“兩塊錢有點少，再給俺們漲點，三塊錢你都拿走。”

顧維哪裡會在意那一塊兩塊的，只是不想給的太高罷了。

“既然是本家大爺你開口了，我怎麽也得給個面子，那就三塊錢收了。”

“那我老頭子真謝謝你了。”

三塊錢能買不少東西，老兩口都很樂呵。

等交易完成，顧老爺子還興衝衝的跟著顧維又回到了村頭。

遠遠的，顧維看到比之前多了幾倍的人聚集在那裡。

兩人還沒有走近，就有好幾人迫不及待的衝了過來。

“小夥子，你看看這老算盤行嗎?”

“幹啥也得有先來後到啊！俺之前就跟人家說了家裡有大碗，看也得先可俺家呀！”

“俺還說了呢！”

“……”

顧維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到他們手中的物件上，而是在人們的臉上巡視著。

忽然，他眼眸微閃。

顧老爺子受不了的敲了敲煙袋鍋子，喊道:“吵吵啥啊！都有點深沉，排隊，一個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