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劉邦剛剛從噩夢中驚醒,他慢慢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看向帳外遠方的天空,只見那裡一片赤紅,空氣中透著一種濃重的血腥味道。
怎麽回事?難不成打敗了?
劉邦捂著疼痛欲裂的頭,他踉蹌著爬了起來,下意識呼喚著沛縣的老兄弟們,“盧綰!盧綰!你在哪?”
“曹參,周勃,你們在哪裡?!”
“蕭何!蕭何!你們人呢。”
四周到處都是靜悄悄的,卻始終不見一人。
劉邦心中有些驚慌,他望著寂靜無人的營地,顧不得再去想那麽多,就這麽光著腳朝著遠方的密林中逃去。
黑壓壓的密林裡也是一片寂靜,似乎從來沒有人來過這裡一般,地上的樹枝和各種尖銳的荊棘很快就將劉邦的腳刺得鮮血淋漓,使得他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後,劉邦終於走出了密林,然而出現在面前的一切,卻讓他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只見遠方大量的士卒正在朝著南方沒命地奪路奔逃,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一支騎兵,他們舉著大楚的旗幟,朝著遠方士卒們展開了肆意的殺戮。
然而,逃亡的士卒們面前忽然出現了一條大河,他們只能朝著河中跳去,還有許多人被殺死後扔進了河中.......河水徹底被鮮血染紅,大量的屍體堆積其中,仿佛就是人間地獄一般。
劉邦感覺頭越來越疼,他掙扎著倒在了地上,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卻將他拉了起來,耳邊則傳來了一聲呼喚。
“王上,趕緊上來,咱們趕緊逃吧!”
“逃?逃!”
劉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抬頭望去,原來是沛縣老兄弟夏侯嬰,只見對方將他一把拉起,扶到了身旁的馬車上。
夏侯嬰揮舞著鞭子,驅使著馬車離開了戰場,不知過了多久以後,劉邦睜開眼睛探著身子往外看去,只見遠處都是熟悉的山川風貌,面前的一切都使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親切感,這裡似乎.....似乎是家鄉沛縣。
劉邦頓時有些愕然,自己不是在趙地嗎?怎麽回到了沛縣?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路邊有淒慘的哭聲,抬眼看去時,發覺竟然是兩個孩子,從身形來看......竟然頗像自己的孩子肥和盈。
可是,劉邦忽然反應了過來,肥和盈不是已經和他們的母親一起被秦軍抓走了嗎?他們又怎麽會出現在沛縣?
強烈的歡喜使得劉邦衝上去,摟住了自己的兩個孩子,熱淚瞬間流淌了出來。
夏侯嬰忽然高聲道:“王上,你看!追兵來了!”
劉邦頓時一驚,他順著夏侯嬰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的確出現了一陣煙塵,顯然是追兵們馬上要過來了。
他連忙帶著孩子上了馬車,夏侯嬰狠狠揮鞭趕車,卻只見馬兒步伐卻已經變得緩慢。
眼看著追兵已經越發接近,劉邦隻得咬了咬牙,沉聲道:“你們還是下去,避免連累了你們的性命,記住決不能承認是我劉邦的兒子!”
“不,爹!”
“爹,別讓我們下去!”
劉肥和劉盈的臉上掛著淚水。
劉邦咬牙道:“你們趕緊下去!”
他不由分說將兩個孩子用腳踹了下去.......
不!
劉邦忽然從夢中驚醒了過來,他下意識望向了帳外,只見幾名士卒正守在那裡,一切都是入睡前的模樣。
幸好只是一個夢.......
劉邦摸了摸臉上的汗水,他的神情卻有些複雜,盡管這只是一個夢,可是卻那麽真實......就仿佛這一切都已經發生過了一般。
他神情有些複雜,不由得長長歎了一口氣。
次日。陳余以趙王歇的名義,邀請劉邦前往會盟,這一次他們除了要會盟以外,還要商議對秦軍的戰略。
等到劉邦等人一走進大營時,四周卻投來了許多複雜的目光,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帶著鄙夷的態度,甚至還有人在低聲竊竊私語。
“他就是背信棄義的劉邦?”
“當初陳將軍主動邀請劉邦,結果劉邦去投奔張耳,如今竟然轉頭就殺了張耳!”
“不光殺了張耳,還吞並了張耳大軍!”
樊噲等人頓時臉色漲紅,他們怒目而視,卻見那些人又故意偏過頭去。
劉邦臉色漲紅,他冷哼了一聲,也不顧其他,繼續往營帳方向走,很快便看到陳余帶著一幫人出來迎接劉邦。
“沛公,別來無恙啊!”
陳余放聲大笑,他一把攬過劉邦的胳膊,朝著帥帳當中走去。
當年劉邦投奔張耳的時候,陳余也在,二人也算得上是舊相識。只是如今被陳余拉著,劉邦心中卻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李左車也拱了拱手,道:“沛公,咱們終於又見面了。”
只是李左車此時的態度卻有些玩味,他說完這句話,也不顧劉邦如何反應,就直接拂袖而去,很顯然根本沒有將劉邦放在眼裡。
見此情形,樊噲頓時一怒,便要拔劍上前,可是劉邦也不想將事情鬧大,平白丟了臉面。只能使了個眼色,面無表情地繼續前走著。
入了大帳之後,劉邦先是拜見了趙王,緊接著李左車便開始為眾人介紹秦軍目前的情況。
“目前秦軍已經前至井陘,他們的主帥正是韓信,此人用兵不入凡流,屢屢有非同尋常之舉,盡管他所部兵力應該不過數萬,可如今秦軍剛剛擊敗了魏豹,士氣高漲,銳不可當,倘若此時與秦軍硬拚,只會傷亡慘重。”
李左車還不知道秦軍已經吸納了魏軍,還隻當秦軍只有七八萬人。
“況且,如今我軍已經佔據了井陘口,完全可以扼守住井陘口,倘若秦軍來攻,我軍以逸待勞即可。待秦軍銳氣已失,我軍便可乘勝追擊。”
然而,等到李左車這番話說完後,陳余的眉頭卻是已經緊緊皺起。
倘若只是守住井陘口,他又何必同劉邦聯軍?
對於陳余而言,他真正希望實現的是同秦軍決戰,攜大勝之機一路收復河東郡,倘若如此,到時候他便可以攜威望取代趙歇做趙王,而不是當一個區區的代王。
不過陳余並沒有直接表達不滿,他對著一旁的劉邦笑道:“沛公以為,此戰如此布置可否?”
“李先生所言,在下實難讚同。”
劉邦絕不是記恨李左車,而是因為這個方案對於此時的劉邦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他需要的並不是給趙人守土,而是帶著趙人一路打回去,甚至只有攻進鹹陽,才能證明他殺死張耳實在是迫不得已之舉.......
只要有了推翻暴秦的壯舉,那麽他劉邦在此之前做的一切都可以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