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勢都擺開了,吆喝都賠上了,賠了人力物力,結果糧食沒收上來幾斤不說,居然還直接放出狠話來說不賣了!
糧商的管事那個氣呀,差點惱羞成怒,擼起袖子就要乾人。
他拿著一把算盤,氣得破口大罵:“我也是看在往年合作的情分,才第一個來你們陸家村收糧的!我可告訴你們,我們是第一批下鄉的,給的價格還算公道,等日後你們想要再反悔,找我賣糧,我可就不是按這個價格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村長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猶豫片刻之後,還沒等他說話,陸言就站出來,年紀雖小,卻聲如洪鍾,氣勢十足:“不賣!”
呵,不過推銷員的慣用手段罷了。
通過暗示以後壓價來達成交易的目的。有些性子急的,想佔便宜的,往往就中了招,然後就鑽入了圈套。
其他的農戶或許被蒙蔽了,動了心思,但就這麽點話術和手段想唬住陸言,那是不可能的。
陸言大聲道:“我們陸家村說一不二,說不賣就不賣。今日你家來收,明日他家來收,只要糧食還在我們手裡,我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想怎麽賣就怎麽賣。你們還是快走吧!”
村長也發話了:“你們還是快走吧。”
糧商管事實在生氣,但又不敢大動乾戈,一肚子氣只能自己忍著,因為打不過啊!
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敢動手,那不是找死嘛?
於是乎,只能丟下一句“山窮水惡出刁民”,這件事也就這麽罷了。
糧商往陸家村收糧這事兒,算是黃了,不過這一趟,卻不能白來,車不能空著回去。
東家豐收,西家也豐收。你有余糧,我也有余糧,陸家村不賣了,還有周家村,李家村的嘛。
附近的村寨多的是,又不只是陸家村獨獨一處豐收了,所以這一趟還是有搞頭的。
陸家村不賣,那就往旁邊的村寨收,這麽多農戶,這麽多人家,總有人賣的,如此以來也就不算空手而歸。
糧商的如意算盤打得好,事情進展得也很順利。
除了冥頑不靈的陸家村外,其他的村寨,就沒這麽多事情了。
他們手裡都有余糧,都想換錢補貼家用,也知道今年糧商收糧價格給的不高。
城裡的糧鋪給的價格是要比下鄉的給得高一些,但需要耗費時間精力運糧食進城裡。有些人家家裡勞力不夠,不像耽誤事情的,為了省這一點功夫,也就賣了。
下鄉收糧的事情,進行得如火如荼。
陸家村的人心中有些火熱,但都被村長製止了。
一個村子裡,大部分人都是一個姓,同宗同源,村長不僅僅是現管,同時還是村子裡德高望重的長輩才能擔任。
所以村長如此鄭重的發話,是沒人敢不聽的。
而周圍的幾個村子呢?
大家經年累月聚集生活在此,雖然有摩擦,有矛盾,但同時也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
家裡的兒子娶媳婦,女兒外嫁,可能都和周圍的村子有點關系,所以陸家村外嫁的女兒們,還有村子裡娶回來的媳婦們,都把陸家村的事情散播出去了——因為擔心今年有天災收成不好,所以陸家村寧願把新糧壓成陳糧也不賣。
這個消息一出去,一些心有疑慮的人一合計,也半賣半留,總之是都有所收斂了。
然而這是少部分。
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
大家都是莊稼漢,都是和莊稼打交道,看天吃飯的。
誰不會看天了?
去年天氣好,大豐收,按照他們的經驗來看,今年也應該是大豐收。要不是看好了天,
他們能把苗往田裡種下去?在各人的心思下,糧商的生意還有得做。
陸言一直在看著,觀察著。
看見自己的努力起效甚微之後,也不禁歎口氣。
思慮了一夜之後,陸言找來父親,跟他說:“爹,糧商收糧,我們也可以收糧。與其讓糧食賤賣給糧商,不如我們多加一點點錢,也不多,比糧商的價格多上一點就可以了,跟鄉親們也收一些。”
“啊?”陸言這話驚呆了父親。
好好的農戶人家,也要去幹這個投機倒把的事情,收糧販糧?
那不亂套了嗎?
父親說:“我們家哪有這麽多錢啊……”
“能收多少算多少。我們收來也不賣,留在手裡。就是壓成陳糧,不好吃了,不好買了,也值得的,留下來自家吃唄。”陸言堅持道,“二哥他們年紀還小,還不到說親的時候,耽誤一兩年再打算,還算耽誤得起,不用著急著給他們攢媳婦本。但如果今年收成真的不好,糧食都被收走了,大家夥可能都要受苦了。”
父親便沉默了,小聲說道:“雖然那道士說得是有點道理,但是如果沒有天災,那不是白忙活了?”
陸言的臉色一肅,鄭重道:“我也觀了天象了,今年可能確實不太好。”
“啊???”
什麽情況?
小六什麽時候會觀天象了?
不是,難道今年真的會有大事?
對於那個道士,他是出於一種敬畏心裡,所以把道士的話放在心上。然而對陸言,他是百分百的信任。
因為這個兒子,太頂事了!
看著父親一臉嚴肅,陸言歎氣說:“我往年看你們種地,跟其他老人請教,學的,學了個皮毛。反正我心裡不太踏實,還是有個準備吧。手裡有糧心不慌,這句話沒錯。”
陸言確實學過,那時候他在敦煌做道士。
雖然囫圇學了個大概,主要是學了一些外人眼裡可以稱之為騙術的東西,但對於一些道家正統是有接觸的。
就是學藝不精,學得不怎樣。
最近這幾天,陸言一直在觀察,心裡不是很安定。
在陸言的勸說下,父親拿出了家裡的錢,也跟著去收糧了。
錢不多,但糧食的價格比起往年來,價格跌了足足一半有余,所以收到的糧食還是挺可觀的,直接把沒有填滿的糧倉給填完了。
父親喃喃說道:“可千萬別有事才好。”
然而事與願違。
新苗種下去沒多久,天就大熱起來。
比往年熱得多,人走在田裡,熱得幾乎要昏厥過去,往外走了一遭,回來一身的汗,就連最白淨的陸言和小七,都被曬得像黑炭一樣。
人都這樣,更別說一直挺立在田裡的新苗了。
沒幾天,苗就被燒得腦袋耷拉,沒有精神。
熱成這樣,當然要灌漿了。
然而事情的壞遠不僅於此,澆水沒了幾天,眼看著苗才剛剛綠了起來,有了點樣子了,河水居然乾涸,露出了河床!
這下子,周圍圍著這條河水起居生活的人,全都驚動了。
這可是一件大事情。
水沒了,地裡的苗怎麽辦啊?
不能灌既,就不能種糧食。
糧食種不出來,這一年到頭,可怎麽過?
此時此刻,已經有人反應過來,年初時陸家村傳出來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只不過那時候,大家的勢頭好,覺得不會輕易有天災,來年勢頭會更好。加上糧商一邊在旁慫恿,鼓動,大家夥頭腦一熱,也就把糧食賣了。
如今,暮春剛過,進入了夏天,就面臨如此嚴峻的問題,真是令人膽寒!
只是此時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唯一能補救的辦法,就是把地裡的糧食救活,只要挨過了炎熱的夏天,就沒事了。
他們經常和地打交道,這種事情也經常遇見,不算什麽太稀奇的事情。
畢竟老天爺是不講道理的。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搶水運動開始了。
平時和睦的鄉親們,經常為了給地裡的糧食灌既一點水而打起來。
山上的泉水,地下打的井。但凡是能弄到水的,就是把肩膀挑破,也要給澆上水。
提心吊膽的度過了炎熱的夏天,眼看著這一關熬過去了,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氣時,這田,它又開始鬧起了洪澇!
這下子,所有人是真都慌了。
那地裡一片青青的苗,就這麽被風吹雨打,被水掩埋,被風吹得倒伏。
今年,它真的是個荒年!
老天爺它不給活路啊!
糧食已經肉眼可見的減產了。
顆粒無收倒還不至於,但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陸家村倒是還好。
因為隻賣了一點糧食,就不賣給糧商了,全留在手裡,所以哪怕今年收成不好,也總不會餓肚子。
但其他村子的人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雖然還不至於死人,但上年吃飽飯,下年餓肚子的日子,直叫人從天堂跌入地獄,已經有不少人家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借糧度日了。
陸家的糧倉堆滿了糧食,自家人是不愁填飽肚子的。
甚至過了這一年,還能有點余糧。
此時這個家的主心骨已然變成了陸言。
如果不是陸言,現在他們恐怕,也要餓肚子,家裡這麽多口人吃飯呢!
幸好,幸好,沒有著急換那個錢。
慶幸過後,心裡就變成了後怕。
陸家的心算是好的,自己度過了災,也沒有放棄其他人。
有親戚上門來,陸家也是能幫就幫,總不能餓死人。
好容易有驚無險度過了這一次災年,陸言才退出模擬器。
他存檔在道士倒在家門口的那一天。
除夕守歲的晚上。
他要重新模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