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豐的身軀呈現一個詭異的角度在拳台上微微抽搐,直至不動。
整個龍城爭霸賽的拳台瞬間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龍城爭霸賽已經開始幾天了,也不是沒有新人出頭。
畢竟香港這麽多社團,能打的四九仔也不在少數,但是像楊晟這般,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挑翻雙花紅棍的情況還是第一個。
並且這小子下手還如此的狠辣,竟然直接打死了阮豐。
就在這時,英聯社那邊一名梳著油亮的背頭,帶著金絲眼睛,穿著灰色西服,像律師多過像社團大佬的中年人猛的站起來,用拿著雪茄的手指向洪盛聯這邊。
“撲你老母的洪盛聯!
邊個給你們的膽子敢掛掉我的頭馬?”
洪盛聯坐館老頂昌叔面色有些發白,但卻仍舊拄著拐棍站了起來,冷哼道:
“羅榮,拳台之上不計生死,這幾天龍城爭霸賽被掛掉的也不只有一個阮豐一個,別人怎麽沒來找麻煩?
好歹我也是跟你英聯社的坐館龍頭柴九一個輩分的,輪得到你一個小輩在這裡叫罵?”
洪盛聯跟英聯社實力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眼前這人是英聯社的旺角摣fit人羅榮,阮豐正是他麾下的頭馬。
雖然他只是英聯社的一個摣fit人之一,但以羅榮的實力也足以掃平整個洪盛聯了。
但昌叔畢竟是洪盛聯的坐館老頂,被人家指著鼻子罵若是還唯唯諾諾的,那可就把整個洪盛聯的臉給丟盡了,也別想在江湖上混了。
就在這時,那好像裁判一樣的長衫老者忽然冷哼一聲:“羅榮,別在這裡鬧事!
雙方都已經簽了生死狀,那在拳台之上自然是勝負在人,生死在天。
龍城爭霸賽的規矩你都忘了嗎?還是你英聯社,想要退出龍城爭霸賽?”
羅榮好像對那長衫老者十分忌憚一樣,聞言冷哼一聲,帶著手下扭頭便走。
楊晟走下擂台,洪盛聯那幫小弟看向楊晟的目光都變了。
帶著些許的崇敬跟振奮。
洪盛聯這種夕陽社團的小弟大多數都沒什麽精氣神,加入社團大多數人的想法也只是混日子,被其他社團瞧不起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現在楊晟代表著洪盛聯在整個香港所有社團的面前挑翻了越南虎阮豐,這極大的振奮了他們士氣,甚至讓這幫小弟都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
不過狄威看向楊晟卻是皺了皺眉頭,洪盛聯三老也是緊盯著楊晟,面露陰沉。
楊晟的記憶中有關於洪盛聯三老的資料。
坐館老頂昌叔輩分最大,今年已經年近六十了,穿著白色唐裝,拄著拐棍,好像個慈眉善目的太平紳士一樣。
他能成為坐館主要是因為他父親便是上代洪盛聯的坐館龍頭。
所以當初在爭奪坐館的時候有不少老人都支持他,使得昌叔幾乎沒怎麽費力便拿到了坐館的位置。
另外兩個人一個五十多歲,身材高大卻佝僂,面色黝黑。
他是三老中的強叔,綽號漁佬強。
漁佬強早年是漁民出身,後來加入洪盛聯,一把魚叉為洪盛聯打下了西貢碼頭的一塊地盤,功績斐然。
不過隨著漁佬強年紀越來越大,早年當漁民經常泡著冰冷的海水,還有當初為社團搏殺也留下一身暗傷,十多年前便已經不能打了,退居幕後。
另外一個則是名身材乾瘦,穿著西裝,帶著金邊眼鏡的老者,
年齡也在五六十歲之間。 他是洪盛聯的白紙扇黃汶,從年輕的時候便幫著社團打理著各種財務,如今也是掌控著洪盛聯的錢財命脈。
在楊晟的記憶中這三個老家夥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對外做事唯唯諾諾,膽膽怯怯,對內卻總擺老資格,拿輩分壓人,整個洪盛聯的年輕人幾乎都沒有出頭的機會。
做為昔日香港資格最老的一批社團,如今卻混成了這般模樣,洪盛聯三老的能力和做為難辭其咎。
此時面對神色有些陰沉的三老,楊晟忽然咧嘴一笑:“老頂,幸不辱命。”
黃汶皺眉道:“龍城爭霸賽是那些大社團的主場,咱們洪盛聯只要別太丟臉就行。
你出手這麽狠辣,竟然打死了英聯社雙花紅棍,你知唔知你給社團惹了多大的麻煩?”
楊晟一攤手,面色無辜道:“汶叔,刀劍無眼、拳腳無情啊,我不打死他,便要被他打死了。
難不成我要在擂台上被阮豐打死,才叫不給社團惹麻煩嗎?”
看到楊晟竟然還敢頂嘴,黃汶一皺眉,昌叔咳嗽一聲道:“回去再說,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龍城擂台還在繼續,但洪盛聯一行人卻是提早撤走。
洪盛聯的堂口在灣仔,只有小小的一條街,也算是洪盛聯為數不多的臉面之一。
要是整個堂口都被人趕去觀塘那種工業區,那洪盛聯可就真成最底層的爛社團了。
楊晟抬頭看去,整個堂口倒是氣派的很。
那是一座四層的木製古樓,通體黑紅之色,上方的牌匾上寫著‘洪盛威遠’四個大字。
門口守著兩名穿著西褲,剃著寸頭,神色冷漠彪悍的年輕人。
他們嚴格來說並不算是洪盛聯的小弟,而是昌叔等人花大代價養的槍手,懷裡面都揣著真家夥。
一旦真有人敢打上社團,他們才是社團最後一道防線。
當然一旦動了槍,事後也是要有人進警局頂罪的。
昌叔等洪盛聯三老帶著狄威進入堂口的內堂,入座之後,昌叔皺眉道:“楊晟那小子是誰的小弟?怎麽入我洪盛聯的?
我洪盛聯麾下什麽時候有這麽能打的四九仔了?”
黃汶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想了想道:“好像是幾個月前大頭林那個家夥與鴻聯的一個草鞋爭地盤,結果被人家收拾了一頓。
這家夥也不顧規矩,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群游水過來的大陸仔,直接跨過了藍燈籠,全部拜門成了四九,楊晟就是那時候加入我洪盛聯的。
不過後來雖然地盤爭贏了,但大頭林那家夥卻事後被鴻聯的小弟報復斬死。
鴻聯賠了我們二十萬,那時候老頂你也不想跟鴻聯開戰,這件事情也就這麽算了。
楊晟等之前大頭林收的小弟也就直接進了堂口,暫時沒跟其他人。”
香港社團當中,最底層的是藍燈籠,屬於社團的外圍成員,只有熬過幾年,證明了自己對社團的忠心後才能夠拜門加入社團,成為最底層的四九仔。
上面則是四三二草鞋,到了這個位置才有資格開堂口收人。
再往上便是負責出謀劃策的軍師白紙扇與最能打的紅棍,以及二路元帥,坐館龍頭。
當然這些規矩都是老黃歷了,現在的江湖誰也不會守著這種規矩的,一切都是利字當先。
就在這時,一名小弟拿著手提電話過來道:“老頂,英聯社羅榮的電話。”
昌叔接過電話,聽著對面的聲音面色越來越陰沉,最後重重的‘嗯’了一聲,猛的把手裡的電話摔在了地上,砸了個粉碎。
“我撲他老母的羅榮!王八蛋!冚家鏟!”
幾人都被嚇了一跳,狄威連忙問道:“老頂,怎麽回事?”
昌叔陰沉著臉道:“羅榮那個王八蛋讓我洪盛聯交出楊晟,不然就帶人掃平我洪盛聯的場。”
在場的幾人面色都有些變化。
英聯社是整個香港排名前十的大社團,甚至不用英聯社出手,單憑羅榮一家掃平洪盛聯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羅榮此人近些年發展的極其迅速, 做事囂張跋扈,甚至就連英聯社的坐館龍頭柴九都不怎麽放在眼裡,更別說是一個夕陽社團洪盛聯了。
所以羅榮要打洪盛聯,他們可不認為這是說笑。
黃汶歎道:“麻煩了啊,楊晟那小子在擂台上倒是威風了,卻連累了整個社團。”
漁佬強皺眉道:“難倒就這麽交人?但交了人,咱們洪盛聯的臉還要不要了?”
混江湖的最重要就是一個名聲。
人家來要人,自家第一時間就把小弟給交出去賠罪,那可是連面皮都被人踩在腳底下了。
這種行為不光會被其他社團恥笑,也會讓手下小弟寒心的。
狄威挑了挑眉毛道:“強叔,面子重要還是命重要?
羅榮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英聯社三虎有兩個都在他麾下,死了一個越南虎阮豐,他麾下還有南山虎耀輝。
咱們洪盛聯攢下這麽多家底不容易,難不成真要為了一個四九仔全都賠上去?”
狄威如此落井下石,不光是因為他怕了羅榮。
對於楊晟,狄威心底還有著一絲嫉妒的情緒在。
做為洪盛聯唯一一位紅棍,代表洪盛聯在龍城爭霸賽上揚威的應該是他。
結果他慫了,卻被一個四九仔搶了風頭。
第二天恐怕洪盛聯都知道,面對越南虎阮豐他狄威怯戰,是一個四九仔在拳台上硬生生打死了阮豐。
所以楊晟活著,他可就別扭了。
昌叔深吸一口氣,吩咐道:“楊晟人呢?帶他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