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酒的保存,釀造工藝都沒有達到烈性,即便是有,也很少。
酒若是窖藏很多年,酒力會變得醇厚香濃,但是也不會變烈。
烈酒那真的是很少人能接受,除非他的性子也烈。
荀瀟深深的打量了這人一眼,凶神惡煞,胡須如濃密鋼針,橫肉掛臉,肌肉虯結。
是個勇夫。
和荀瀟理念中的“猛將”形象不太一樣,這些年見到的武將,並不全是那種肌肉猛男。
其實是“肥壯”。
他們身上的肌肉,不明顯,身體外甚至還有一層膘擋著。
不過人高馬大,雄武非常。
但是這個人不同,從手腕的護手束緊之後,整條手臂都是鐵塊般的肌肉。
雙臂極其有力。
真是猛將,如猛獸一般。
也不奇怪他愛喝烈酒了。
想到這,荀瀟點了點頭,道:“有,最後兩瓶,隻給你喝一口。”
“哈哈,行!俺就喜歡烈酒!”
那壯漢頓時來了興趣,然後又摸進了荀瀟的營內,這一次直接進了帳子。
王二在門口都看傻眼了。
“誒,你怎麽又來了?你到底是誰的兵?”
“太守張邈的。”
那壯漢隨意的回了一句。
“太……”
我的天。
王二的高低眼頓時就出來了,心底裡突然麻了一下。
那可很麻煩。
“大人!您出來一下。”
王二在外招了招手。
荀瀟笑著進帳內深處的床榻上,取了一瓶二鍋頭出來,給典韋倒了半碗,然後出帳門外,對王二眨了眨眼。
“怎麽了?老王。”
“這,這不好!”
王二擠眉弄眼了很久,余光多次看向了帳內那個壯漢。
“這人不能再接觸了。”
“大人,您得讓他吃完趕緊回去,以免被人抓住此把柄!”
“那可是,太守的兵!”
太守怎麽了?
這話荀瀟就不太聽得明白了。
我也從來沒有得罪過張邈,他大小有八廚的善稱,不至於為了一個軍士來為難我吧?
再說了,現在還沒到決裂的時候。
“沒事,一個軍士,太守何苦為難呢?我找機會,去把他要來做宿衛。”
“得罪不起的!”王二臉都全皺到一起了,“大人您性子淡,您不懂這些士族名流,背地裡記仇!”
“我以前家中有一族叔,在洛陽開武館好好的,得罪士族,一輩子都攀不上權貴,只能鬱鬱而終,後來……”
“好了好了,這事兒我聽過太多次了。”
荀瀟白了他一眼,“你那個族叔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要是懂點附庸風雅,早就上去了。”
“是是是,我早就說了他那是遊俠本事,沒多大用,後來就都教給我了。”
“對了,你那族叔叫什麽?”
“王越。”
王二撓了撓頭。
荀瀟:“……”
“王什麽?”
“越。”
“是,越來越好,來來來來那個越嗎?”
“是。”
王二看荀瀟那不開竅的樣,當即就怎舌了一下,急忙接著道:“哎呀,大人,總之不要和太守扯皮就是了。”
荀瀟眨了好幾下眼睛,好個王越,漢末還真有這麽個人,而且還真的劍術高超。
我還一直以為是民間傳說呢?這麽說早些年真有劍聖在洛陽開武館來博取達官貴人的青睞?
怪不得王二的劍術那麽了得。
“那你為何叫王二呢?”
“我叫王爾!”王二麻了,我為什麽叫王二您心裡沒點數嗎?
還非給我取了個字叫啟年。
“好酒!”
還沒來得及再多勸幾句,帳內傳來了那猛漢的叫喊。
荀瀟擺了擺手,對王二的擔憂表示並不在意,去和他喝了幾碗。
那猛漢笑道,“俺是真喜歡大人,記著您之前說,把俺從太守那要過來。”
“這件事,可別忘了,俺若是來給先生當宿衛,定然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飯之恩足以記一輩子。”
“大人千萬莫要忘記!”
“行,”荀瀟本就是個淡然的人,既然他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沒必要扭捏。
無非是吃得多罷了,吃你能吃多少。
“你叫什麽?”
“小人典韋,己吾人,嗯……家裡就不說了。”
荀瀟頓時眼睛瞪大,脫口而出道:“哦典韋啊?!請你一定要加入我的麾下!”
他連忙過去,伸出手和典韋握在一起,深深的感受了一番他手上的力度。
早該想到的,這麽大的塊頭,鋼筋鐵骨般的身姿,還能有誰呢。
這簡直是……漢末處處有驚喜。
“你,明日就過來吧,我找機會和主公說。”
“誒,好嘞……”
典韋眼神唰一下呆滯了,機械的撓幾下頭,沒明白前後的期待這麽大。
敢情我典韋的名號,也有人肯買帳了啊?
……
深夜。
曹操還在秉燭伏書,寫得很是難受。
在衙署外堂的荀彧都已經寫完了所有的文書,並且準備上呈給曹操。
結果在外等了很久,都不好意思踏上那一層木地板。
因為他看得見,曹操在床榻上的案牘前,啃筆頭髮呆。
仿佛是在想什麽極難的遣詞。
“這是要寫什麽?恐怕是安置之策。”
“實在不行,沒有妙策就以下策安置,無非就是勞累艱苦一些罷了。”
荀彧心中有所決定,不由得歎了口氣。
剛踏上去一步,曹操馬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那表情, 仿佛還很驚恐,甚至不自覺的將桌案上的書信收了一下試圖掩藏起來。
“文若!你做什麽?”
“主公,文書,軍情,都已匯總。”
“哦,哦……放那吧,”曹操舒了口氣,不冷不淡的回道。
“主公可有需要商議之事?”
曹操又自顧自的咬筆頭去了,甚至拳頭捏得很緊。
荀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慢慢退了幾步,在外等候。
這時候,曹操的書信才寫了十行。
“好哥哥……不對……這裡不用再說一次了。”
“你,就直接寫你算了,寫這麽多哥哥做什麽!混帳東西。”
曹操振振有詞,想了許久之後又再下筆,“你既有才能,為何不獻計,尋常時候倒罷了,可百萬人口無法安置,將再次為賊。”
“若是如此,豈不為禍,我在郯縣尚見亂象,本以為兗州因君平定,現在卻也有糧斷之禍!莫不是君一直誆騙。”
“安置百萬,何等手筆,尋常人可行否?好哥哥,莫要誆騙我,否則我便羞於此也。”
哎……呀……
曹操寫到這,直接閉起了眼睛,眉頭緊皺,表情更是痛苦不已。
太惡心了。
受不了了……
荀文伯!
若是這一次沒有好計策,我高低還是要乾你一頓!!!
即便是沒有人知道,但曹操現在還是感覺有點難以接受。
就好像忽然躺在床上,想到了小時候做的某些丟人荒唐事,然後恨不得鑽進被子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