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賽兒和吳禮會談後,放棄了大動乾戈,放棄了所有計劃,甚至放棄了東山再起。下面的一幫人手,沒一個不為之憤怒。
別的不敢多說,只能憋在心裡。刑重是放賽宮最德高望重的一位,武功亦是卓絕。
雖然唐賽兒能號令數十萬眾,但她畢竟年輕,不免會意氣用事,好多大事面前,都有刑重參與決斷。
刑重也明白主仆之分,君臣之別,只是盡力輔佐,一般都不會違拗她的做法,除非是影響到整個大局,波及到全局上下。
這次的事情,明顯乾系到整個大局,如只要將這五萬兩黃金劫下,便可馬上調動中原隱藏的部眾人馬,以及遍布天下的白蓮教眾。與朝廷對抗,指日可待。
成祖朱棣連年興兵北伐。自丘福出兵失敗以後,每次都是禦駕親征,國庫消耗甚巨,以致元氣始終不滿。再者,他是篡位登基為帝,常常懷疑天下之人瞧他不起。是以自成帝王以來,便大刀闊斧的施展他胸中的宏圖大志。大把大把的揮霍著國庫。
時至當下,嚴重堵塞的大運河,已經花費巨資修浚疏通完畢,那部曠世巨作“永樂大典”,經過三番四次,也已製作完成。
鄭和也於一個月前,率領樓船艦隊,千帆濟滄海,勇往無前。是第六次下西洋了。
然而籌備策劃多年的遷都大計,又早在一月就開始啟動。一切已經準備完畢,隻待大祀南郊,一聲令下,必然三軍齊發,水陸並進,浩然遷都。
眼下遷都正在進行,大軍也陸續北上進發,局勢必然產生諸多不測的動蕩,到時不愁沒有戰機。
箭在弦上,眼看大事將成,卻不期宮主竟然被吳禮妖言迷惑。放棄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刑重以死相逼,非要唐賽兒說明原因不可。
所有人都一律支持刑重,唐賽兒便不敢一意孤行,恐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說道:“好的很,逼宮啦,造反啦!你們擔心我被妖言迷惑是也不是?”
這話沒有人敢回答,刑重道:“宮主若不講個明白,怎麽能堵住悠悠之眾口。我們傾巢而出,勢在必得,竟被那廝一番妖言,勸住了宮主,我們如何能服?”
唐賽兒道:“我暫時還不能回去,宮裡要你回去打理,你老成持重,我告訴你也無妨,但不能再有第三者知道了,否則我便是個千古罪人。”
她將旁人遣開,低聲對著刑重道:“這件事情牽涉到二十年前的建文皇帝,他現在還沒有死,這批鏢銀就是他計劃復仇複位用的,吳禮以性命作擔保,此事千真萬確。如果我們硬搶,只會將事情弄糟。反之,是時我們還可合兵一處,一同作戰,到時推翻狗皇帝,大有可能。以你認為,我們還有必要硬搶,去得罪建文皇帝嗎?”
刑重聽了後,緩緩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建文皇帝宅心仁厚,是個好皇帝,天下人人得知,想不到他還在人間,蒼天雖不公平,但總算開眼。屬下不明真相,以死相逼,當真罪該萬死,以後隨時聽從宮主發落。”
唐賽兒道:“你為宮裡的事,操勞不少,也都賴你顧著大局。這事到此為止,當作沒發生過,我也不來計較這些。”
勸退了唐賽兒後,被她劫去的那箱金銀也如數奉還。寇宣也被暫時打發,幾日下來,如釋重負。
花木龍性格耿直,覺得只要不是違心話,想說便說。只要不是違心事,想做便做。
那天在破廟中無意聽到了人家的情話,
雖然嘴裡不以為然,心內卻潛移默化的發生了改變,對待夏珍珍的態度也溫和了很多,遇到爭執時盡量的忍讓,也多半會站在她的立場考慮事情。 他們六人約好歃血為盟的事,他一直記在心上。可惜眼下文一劍不在,不然就是好時機。
等了兩天,百裡飛好不容易知道文一劍下落後。沐雲就被家裡派人來找到,說明了原因,當天就與眾人告別,回雲南去了。
此去雲南,山高路遠,不知歸期。或許不會再有歸期,因為沐雲臨別時,沒有說過多時還能再聚。
眼下雖無大慮,但吳禮還是時時防范於未然,吩咐黎下天,鍾北海等人到處查探寇宣等人蹤跡。
這天下午,在一小鎮打尖,令狐嬌左右無事,就去街上遊逛。她多年未離開過海島,對外面的世界已經生疏很多。恬靜的容顏下面,隱藏著些許的憂愁。
韓蒼鼎總是找各種理由跟在她後面。他們八人都是無量真人一手提攜的,都被視為心腹,可算是無量真人的八個護法,在令狐嬌武藝未成之前,他們七人為七護法。但現在他們很少稱呼護法,多半以師兄師妹稱呼。
韓蒼鼎就經常稱呼她為師妹或者八妹。叫八妹,是她在八人排行裡最末,年紀也是最小。
令狐嬌最討厭他臉皮厚,跟屁蟲一樣的,對他的品行倒不惡。早先對她處處示愛,因遭到了堅定的反對,近來他不再示愛,有關情感的話題也不說了,只是經常賴在她左右。他相信時間一久,便能獲得她的芳心。
前幾次韓蒼鼎有別的事情在身,不能和她在一起,現在無事,正是機會與她一起逛街。
令狐嬌見他保持一點距離跟著,就問道:“我一個人逛一下,要買點胭脂抹粉什麽的,你跟著我不是很無趣嗎?”
韓蒼鼎堆滿了笑容道:“怎麽會呢,你選好要買什麽,我從後面付錢,你省事兒我樂意。”
令狐嬌道:“我要買些女人私用的,你老跟在我後面,我還怎麽買?”
韓蒼鼎意味深長的歎道:“哎!八妹你要是嫁給我,這些都由我來買,豈不是很好嗎。”
令狐嬌道:“你要跟著就跟著吧,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不然,別怪你師妹翻臉。”
韓蒼鼎笑道:“我不說就是,不過我得告訴師妹,可不是怕你翻臉,你在我面前翻臉已經不是一兩次的事了,我早已習慣。只是擔心怕你氣壞了身子。”
令狐嬌嗔笑道:“沒事,我要是能氣壞身子的話,早早就氣壞了,哪裡會等到今天。”
韓蒼鼎不再說話,只是堆著一臉笑容跟著。
他有的是時間,自然不會著急在一時。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人來跟他搶。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他懂得,如若將她追得急了,說不定就真的翻了臉,事情反而不好收場。
有百裡飛告知,文一劍這時已到了這裡,就從對面揚長而來。將要與令狐嬌擦肩的時候,才發現是她。
令狐嬌一身白衣,亭亭玉立的身姿很好辨認,那天雖然蒙住面目,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令狐嬌也發現了他,卻不以為然,只是習慣性的對他抱以一笑,便算作是打招呼了。
文一劍見到她後,大為驚訝,想起那日她輕輕對自己一個碰觸,就全身骨節脫臼,氣血逆流,心裡不住的發涼。
他沒有移開過視線,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滿臉盡是奇特的表情。
令狐嬌心想,這人一副花花公子模樣,定是遊手好閑無所事事的浪子,多半是個色狼無賴。倘若敢對我輕薄無禮,我就抓他一爪,讓他嘗嘗生不如死的感覺。
文一劍始終盯著她看,讓她尷尬的臉都紅了起來,她不好當街發作,隻得兩步繞開繼續前行。這樣的無賴,她經常都會遇到,總不能一個個的都出手打發。
文一劍看著她的背影,思緒如潮,內心掀起了巨浪,斬釘截鐵的說道:“十年兩個月二十八天前,雷雨交加的傍晚,泥濘小道的哭泣聲,是我們相遇的起點。十年之約,誓死相見,嬌嬌三郎,永世不忘。”
令狐嬌聽完,身子劇烈顫抖,如霹靂加身,帶著驚奇迷茫,緩緩轉過身來細細看著他,嬌美的面孔詫異無限,半晌才喘息著道:“你真就是那個站在小橋上聽我哭泣的三郎,江南世家的文三公子?”
文一劍激動得整個人都在發抖,顫聲道:“不錯,正是我,你還記得!”
令狐嬌也激動得顫抖起來,應道:“我記得。”
聞一劍猶豫些許,話不多說,人就衝了過去。不管這眾目睽睽的紅街大市,也不管她會不會施展分筋錯骨大法。一把就將她抱住,死死不放。
邊上的人圍觀起來,韓蒼鼎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麽,聽得雲裡霧裡,突然見了這個狀況後, 兩步搶衝過來,不打二話,提掌就劈文一劍的腦袋。
令狐嬌一聲驚呼,疾探一爪,才架開他的一掌。詫道:“要你多管閑事。”
韓蒼鼎徹底懵了,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這個小師妹平時裡不苟言笑,連個坐的姿勢都很講究。今天怎麽會變成這樣,在這朗朗乾坤,紅街大市上隨意給一個陌生男人抱住,一點都不反抗,並且還幫他對付自己。
這件事情要是從別人口裡說出來,你把他當場打死,他也不會相信的。平時都很敬重她,也不敢心存褻瀆,在她面前都不敢說汙言穢語,將她當作了神聖。
韓蒼鼎看得出來,她現在的心情全部都掛在臉上,喜悅而興奮,完全沒有一點矜持的形象。
他一顆心瞬間掉到谷底,想到和她朝夕相處,卻換不到她一點真心,他一直相信‘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只要自己一直不放棄,早晚會獲得她的芳心。現在看來,一切已成泡影。
憤怒之下,提拳再次打來,結果還是被令狐嬌伸手架住,根本不允許她傷害文一劍。
令狐嬌激動不已,輕聲對文一劍道:“十年不見,都長成大帥小夥子,姐姐都不知道你是三郎了!放開我吧,這裡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
文一劍聞聲放開了她,令狐嬌才道:“七哥,你自己回去吧,和幾位老哥說下,小妹遇到故人,要晚點才回來。”說完之後,也不管韓蒼鼎同不同意,拉著文一劍的手當場離開。
韓蒼鼎獨自一人錯愕在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