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人,永遠不要嘲笑下山的人。
因為下山的人已經領略過山巔的風景。
上山的路很是難走,一路風雪,讓人懷疑前路漫漫,究竟何處才是盡頭?
山道一眼望不到頭,變得越來越窄。風雪交加之下,除了冷,更添了幾分悲愴。
大部隊已經到了半山腰,從這開始。領頭的玩家突然臉色一緊。他往前踏出一步,臉色瞬間蒼白。一股難以明狀的痛楚從腳底傳遞到心中,如潮水一般透過神經湧向腦海!
“怎麽不走了?”後面的人出聲問詢。領頭的玩家不想讓後面的人發現異樣,硬著頭皮往前一步跨出!
只是靠著意志往前走了不到十步,他悶哼一聲再次跌倒。後面的人察覺到異樣,卻不明所以,紛紛向前。
“!!!!”
前排的人一個接一個跌倒,讓後面的人一時愣住,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往前走。
鳳瑤卿和秦小贏也發現了不對勁。
“這是怎麽了?”鳳瑤卿不解。
“用道元在山道上刻畫出線條,形成精神攻擊。這一招倒是用的妙啊。”秦小贏搖頭。
“那我們……”鳳瑤卿擔心他們兩個繼續往前走會露餡。
“總要有人帶頭的。”秦小贏拉起鳳瑤卿的手。“只要我們走的慢點就好。”同行的路上,前面的人的背影就會像一盞燈火,照亮前行的路。
白雪皚皚,天色近黃昏。夕陽晚照,將雪面映出一片金黃。
秦小贏和鳳瑤卿邁過眾人,緩緩向上走去。
“他們為何能夠往前走?”
“這是愛情的力量?”
“是單身狗不配嗎?”
有兩個男玩家拉起手,學著秦小贏鳳瑤卿兩人的樣子向上走。
“他們也太勇了吧?”
“這是不付費就能看的嗎?”
但沒走兩步,那兩個男玩家就被強大的的道元精神攻擊給
整的痛不欲生,紛紛撇下對方的手。
“畢竟不是真愛。”有人總結道。
不過秦小贏和鳳瑤卿兩人還是給眾人帶來了不小的勇氣。
他們開始嘗試著慢慢往上走。
雖然每走一步都像是被鋼鐵指壓板給蹂躪腳底,但漸漸他們也適應了這種難以言喻的酸爽。
一群人一瘸一拐的結伴向上走著。
“哦?”山頂上,發現玩家的速度比自己預想的要快,天涯凝塵有些意外。
“怎麽了?”
“比我想的要快上半柱香時間。”天涯凝塵說道。
“師尊出手了?”映燭燈雪問道。
“應該沒有。如果他出手相助,這些玩家現在應該快到我們這了才對。”
這些機關都是三人一起布置的,映燭燈雪知曉此時玩家們的那種痛楚。也許他們在現實中都是一些很優秀的人,但在天涯凝塵的刻意布置下,所謂的優秀抵不過一項優秀的品質——堅持。
無論多難,都要堅持。
唯有堅持下去,才能看到那一絲曙光。
映燭燈雪甚至有些慶幸,自己走了捷徑,沒有受這一遭罪。
不少玩家開始打退堂鼓。
他們玩遊戲要的是快樂,是爽。
這種痛苦,他們不想受。
他們會問,憑什麽我要來受這罪?
所以他們放棄了。他們甚至會嘲笑那些還在堅持的人。
“傻不傻?別被遊戲玩了,我們走吧。這天下大道太多了,
我們另選一個不就得了?” 但想留下的人又怎麽會被其他人的言語輕易改變自己內心的想法。
在這裡遇到困難就放棄,那麽去了其他地方遇到困難也會放棄。
一直放棄下去,那麽又怎麽求得大道呢?
有人冷笑道:“往前走一步,便是一步的進步。往前走百步,便是百步的勇氣。到達山巔,俯視眾生,便是大道獨行。”
“如喪家之犬一般,有什麽好學的?這道不學也罷。”有人提出質疑。
但他們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爭執的時候,有人已經默默積蓄力量,繼續向前走著。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雖然身體不住顫抖,但每一步都那樣的堅實有力。
玩家們看著他,身軀裡似乎蘊藏著無數的力量。
素墨虛在山腳下看得清楚,說道:“這小家夥有點意思。”
“這人你認識。”陳玄策插話道。
“誰?”
“王戰。”
“一個普通人?”素墨虛倒是啞然。他知道這個王戰,當日曾隨著秦小贏和陳玄策去藏劍城中。後來幾人逃跑時,竟將此人落在了藏劍城中。後來陳玄策回去再尋找的時候,此人已經不知去向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在這裡遇上了他。
“他倒是跟我有些緣分。”素墨虛說道。
“你遇上誰都有緣分。這小子不錯,我喜歡。”鳳君儀不滿說道。
子夏知道,這兩位都看中了這家夥身上的某種品質。難為秦小贏怎麽想出這種測試的,竟然能讓人如此快的脫穎而出,同時讓兩位大佬欣賞到他身上
一片雪花緩緩落下,飄落在子夏肩頭。
又下雪了。
當下山上的人,處境只會更難。
山上的溫度更低,剩下的人卻沒有感覺到冷。
他們撣走肩頭的雪花,就像撣走內心的怯懦、痛楚和所有無助。那些雪花如同千斤的擔子,做完這些動作後,他們仿佛輕松了許多。
鵝毛大雪。
風吹起雪,擦過他們的臉龐。每個人的臉凍得通紅,可內心卻是一篇熾熱。
有的人身上衣衫薄,卻依舊眼神明亮。
走在雪中,已經沒有人有力氣說話,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那無邊無際的痛楚。
這是一場沉默的行軍。
每一步都要用盡半生的力氣,才能夠到那虛無縹緲的機會。
風雪落塵埃,不適宜登山,但山就再那裡。
一群人,結伴同行。
有人痛罵起來:“秦小贏,你爺爺我才不會被這些困難打倒!風吹不倒,雪凍不倒,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有的玩家亦出言喊道:“我吃過苦,被人瞧不起,被人嗤笑!所以肉體的這些苦,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他們的骨頭,很硬。
可是再硬的骨頭也沒用,因為他們的身體卻已經搖搖欲墜。
那恐怖的道元形成阻礙,讓他們從嘴中沁出血水。
“夠了嗎?”映燭燈雪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
“還不夠。”天涯凝塵冷冷說道。
“我懷疑你這人的心是鐵石做的。”映燭燈雪喊道。
“那又如何?道不可輕傳,不經歷這些,他們如何能認知自身,又如何珍惜來之不易的修道機會?”
“可這只是遊戲!”
“但這就是人生。”天涯凝塵說道。“有的人也許比別人起步晚,也許家境不好,但這都不是他們放棄自己的理由。
也許命運殘酷,但承擔自己的命運,就要有非常人的毅力。讓自己強悍到無視命運!”
“所以這些痛苦算什麽?人世間的苦難誰人不是一堆苦水?憑什麽輕輕松松便能求的道?這樣的道,即便求來了,他們難道會珍惜嗎?”
“……”映燭燈雪不說話了。她發現天涯凝塵今天的話,比誰都要多。
“我說不過你。”
“因為這就是道理。是秦小贏想說,但憋在嘴裡沒有說的道理。”
“?”
“秦小贏以前是個小乞丐。”
“是他命好,才會有今天的成就?”
“我看不是這樣的。”
“是因為他不信命。”
“我很佩服他。”
“所以我願意幫他。”
玩家隊伍中。
鳳瑤卿偷笑道:“當面被人罵還不能還嘴,怎麽樣?”
秦小贏苦笑:“還能怎麽樣?難不成打回去啊。”
“等他們登上山巔,你準備給他們講什麽?”
“隨便。”
“啊?”鳳瑤卿吃驚的看向秦小贏。“隨便講?”
“儒釋道,我現在都會一點。看他們想學什麽,適合學什麽,便講什麽。”
“因材施教?倒是一個辦法,但講的過來?”
“修道本來就是講機緣,講悟性。傳道,傳的不是道。因為道說出來就不是道了。”
鳳瑤卿快被秦小贏繞糊塗了,“那是什麽?”
“每個人的道不一樣。要走的路不一樣,我講課,啟蒙課。”
“你覺得最後能登上山的有多少人?”
“不知道。”
“為何?”
“因為剩下的路,會更難走。”
果然如秦小贏所言,已經能看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有人走不動了。
這是他們的極限。
超越極限也許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絕不容易。
別說是半步,就是再往前走一厘米還是奢望。
秦小贏拉著鳳瑤卿裝作體力不支,依靠在山壁前。
有人從他身邊跨過,然後越來越多。
沒有人看他們一眼,他們的眼中,只有登頂。這當然無可厚非。但秦小贏總想看看,有沒有人願意停下他們的腳步。
哪怕一秒。
一個年輕人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停了下來。
是王戰。
他伸出一根繩子,說道:“還有力氣嗎?”
“可我們是兩個人,別拖累了你。”秦小贏有些意外的說道。
“你們兩個一直走在前面,走在前面的人,耗費的力氣更多。爺爺說,‘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我觀察過,沿著你們兩個走的路,能夠更省力氣。但人力終有盡。我還有些余力。所以,你們願意接受幫助嗎?”
秦小贏伸出手:“願意。”
在秦小贏伸手觸及繩子的一刹那,一股溫暖的道元進入王戰的體內。
這讓王戰重新抖擻起精神,充滿了力量。
王戰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在他們當中竟然出現了一個隱藏實力的家夥。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你是……”王戰隻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
“噓,別說話,往前走。”秦小贏對他做了一個表情。
王戰會意。不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麽,剛才演這出戲,不是故意害人的。他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當日走散後,他便四處打探。從集境到苦境的路不好走,但憑借一股不服輸的氣,來到了這裡。而後按一個神秘人所教,來到了這裡。裝作一個夢境中人,開始接受這個試煉。
眾人繼續往上攀登。
只剩十多節階梯。
每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當中。
因為最後十多節中,還隱藏著一個幻境。
每個人都陷入到一個無比真實的場景中。
夢中有人問道:“為何要修道?”
每個人的答案不一樣。
然後,有無數猛獸襲來。
卻有無數百姓四散逃難。
有的人無視,有的人驚慌。
而很多人,將猛獸攔在了自己身前。
當中出眾者,依舊是王戰。
這個獵人少年,獵殺過不少妖獸。這些猛獸與妖獸相比,動作還是太過笨拙了些。
他手頭沒有兵器,只靠肉身就擊殺了不少猛獸。
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但無奈肉身終不似他這般矯捷敏銳。
獸潮褪去。
他們也來到了山巔。
山巔風光,如斯至美。空氣寒魄,卻自帶一股凌然。
“恭喜。”天涯凝塵對登上山巔的眾人說道。
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有人在論壇大罵秦小贏無良,有人卻為秦小贏鼓吹。
秦小贏恢復本來面貌,出現在眾人面前,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之所以為難你們,是不想以後為難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些選擇沒有對錯,只有合不合適。”
“所以,我點到的人,在培訓完成後,可以繼續留在昆侖修道。”天涯凝塵遞給他一份名單。上面大約有上百人通過了這變態至極的考驗。
“至於其他人, 我也會授課。但,只有一次,能悟到多少,全憑自己。”
秦小贏沒有解釋為什麽,他也不需要解釋。
他開始點名。
王戰排在第一個。
然後依次是通過的玩家們。
“稍等。”卻見幾個人聯袂而至。
有玩家認出來,是鳳君儀、素墨虛、陳玄策、子軒和子夏。
“你們怎麽來了?”秦小贏看到這幾個人,心中一緊,這幾個人來,鐵定不是什麽好事。就差臉上明晃晃寫著“搶人”了。
“山高路遠,討杯茶喝。”素墨虛笑著說道。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秦小贏總覺得自己的拳頭癢癢。
“沒有,我這破廟放不下幾尊大神。”秦小贏沒好氣道。
“那我自備茶葉,自己煮茶。”素墨虛倒是自來熟。
“喂喂,你們來幹嘛的?”秦小贏不滿。
素墨虛和鳳君儀相視一眼,看意思都在等著對方開口。
“沒事你們先讓讓,我要開始講課了。”秦小贏說道。
“也好,也讓我聽聽你想講什麽。”鳳君儀讓子軒給自己放下一把椅子。
“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孝死你得了。”秦小贏吐槽道。
“是不是以為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敢教訓你?”鳳君儀冷哼一聲。
“行吧,你繼續有其勞,我忙去了。”鳳君儀威嚴尚在,秦小贏不敢過多頂嘴。當日自己褲襠裡出田鼠的事情還讓他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