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清然再度從靈劍池中走出，已是六天之後。

  感受著體魄、靈性之火的增幅與變化，他盤算了下，距離伯青學長所說的時間仍有一周多，乾脆找到老叟，再續了六天。

  對於普通光燭境的劍修來說，在靈劍池淬煉完一次劍骨，必然要休息一段時間，調整狀態，才能再次上陣，不過，他就沒這麽麻煩了。

  有萬劫金身和萬象劍魂根基的加持，他的恢復力，足以承受淬煉時的消耗。

  坐於池水中，時刻汲取著靈劍池能量的方清然，眉頭微不可查地有些發皺。

  他早已知曉劍骨越是淬煉到後期，所需的能量越多，但也沒想到，會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第一次進靈劍池，他一口氣把淬煉的劍骨數量從三十拉上了一百零一，第二次的六天下來，卻隻提高到了一百四十多，這一回，當進度突破一百五之後，他明顯感覺速度又慢下來了一大截。

  “不管怎麽說，總比淬骨膏的效率強上不少，就是這兩萬天樞點花完，我又得想辦法去搞天樞點了……”

  方清然心底念頭轉動。

  進入靈劍池前，他不是沒想過要不要試著挑戰一下高級池，結果得到的回復是，高級池不是用來淬煉劍骨的。

  想到這，他不禁暗歎了口氣。

  其實，即使高級池能淬煉劍骨，他也沒機會進去。

  因為他詢問過老叟，高級池想要體驗一回，入門門票是三萬天樞點。

  比中級池高的不是一星半點！
  淬煉著劍骨的方某人，流下了貧窮的淚水。

  擦乾眼淚，他眼神堅定，化悲痛為動力，發憤圖強。

  時間一天天流逝，伴隨著劍骨淬煉數的增加，方清然的靈性之火氣息也同樣在與日俱增。

  又是六天過去。

  靈劍池外，躺在藤椅上無所事事的老叟似是察覺到了什麽，懶散的余光，斜睨向靈劍池的出入口。

  身著浴袍，頭戴草帽的少年身影徐徐從中晃出。

  聽到腳步聲臨近，他眼皮也不抬得詢問。

  “出來了？還要再續一波不？”

  “不用了。”

  只剩下500天樞點，十二天就被打回原形的方清然戀戀不舍答覆道。

  十二天的靈劍池生活，讓他把劍骨淬煉的數量，直接推上了一百五十九，距離一百六，僅有一步之遙。

  這些天下來，他離完整淬煉完人體內二百零六塊骨骼，架通天地橋，邁進了一大步！

  “現在的我，再跟劍霸打上一回，已用不上那麽拚了……”

  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方清然大步離開靈劍池。

  此刻，他若摘下遮掩氣息的草帽，熟悉他的人定然能發現，某人的靈性之火強度，相較於十二天前，變化不可謂不大。

  “超凡等級好像也沒這麽難升嘛，我這升至光燭初段還不到一個月，就又到了光燭中段。”…

  方清然默默在心中發表著惹人嫉妒的凡爾賽言論。

  他自我感覺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這純粹是建立在他夯實的基礎上。

  換成其他人，首先就不可能充分吸收完靈劍池內的能量，吸收完後，至少還得再拿出十天半個月來恢復，壓根沒可能達到他這等堪稱怪物的晉級速度。

  “到和伯青學長約定的時間還剩下三天，這三天，我便隨便看些書好了……”

  腦海中閃過伯青學長代為轉交的劍道手劄，方清然心底忍不住浮現些許期待。

  這是劍道院掌院親手書寫出的手劄，裡面的內容，每一個字都堪稱黃金一般珍貴。

  一想到劍道手劄上的內容，他愈發感覺心癢癢的，迫不及待返回荒字舍。

  ……

  瓊木城舊址。

  一處久未打理的園林，懸有風鈴的四角亭內，兩隻衣著華貴的狼人相對而坐。

  石桌上，擺放有三倆玉盤，上面盛放著些雞爪、鴨翅之類的熟食。

  “血烈王，你這次來，沒有驚動我們的公主殿下吧。”

  石桌左側的老邁狼人澹澹開口，它握著小玉杓，攪拌著面前散發出濃香的羊血湯。

  “當然，元老閣下。”

  它對坐名為血烈王的狼人，微微咧嘴，露出鋒銳尖利如刀刃一般的狼齒。

  “這次，要拜托你了……”

  狼人元老舀起一杓凝結成塊的羊血，吸入口中：“月輪王是公主殿下的堅定支持者，當失去它後，我想公主殿下應當願意冷靜一下大腦，放棄她那不切實際的可笑想法了吧。”

  “如群星般散落各處的狼群，在一次次廝殺、拚搏中，成長出新的狼王級強者。

  再經過時間的磨煉，成為至高無上的元老，這是狼神大人們的意志，是最為正確不過的道路。”

  血烈王露出了滲人的獰笑：

  “狼族不需要號召群狼的狼帝，神明大人的意志，會一直引導著我們前行！”

  兩條狼四目相對，相視一笑，一個笑起來比一個奸詐。

  ……

  半小時過去，方清然已然回到荒字舍，在自己單人宿舍內的書桌前坐下。

  心念一動，他從血脈空間中，取出了龐章院親手書寫的劍道手劄。

  手劄上沒有標題。

  紙張的觸感略顯粗糙，他翻開第一頁的刹那，雙眸似在那一瞬間失去了焦距。

  “我觸發了人劍合一的特殊狀態！”

  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點，方清然頭頂的草帽，眨眼不到的時間內轉化成方巾形態。

  閱覽劍道相關書籍時，專注度增加 300%屬性加成激發！
  雙倍的加持，雙倍的快樂！

  徜徉在布滿劍道知識的海洋中，他的眼神時而不解，時而若有所思，又時而作恍然大悟狀。

  “龐掌院手劄上書寫的內容，好像是一套劍法，又似乎不太像，嘶……”

  沉浸在人劍合一的狀態，他並未發現，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停滯的劍道境界經驗，再度開始了數字上的變化。…

  1， 1， 1……

  當經驗數值從1999，正式跳動到2000的一瞬間，方清然內斂的領域，陡然間不可控得爆發了開來。

  浩蕩的領域之力以他為中心，輻射向四面八方，百步之內，窗台花盆中的花朵彎下了腰，廚房內的餐盤輕微晃蕩，盤邊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門扉不知何時印上了一道淺淺的劍痕，走廊地板嘎吱作響。

  盤膝坐於宿舍內的楚桉緩緩睜開了閉合雙目，坐在天台欄杆上無所事事踢踏著小腳的魔女露露，略微轉過小臉，精致的面龐寫滿了茫然。

  她好像感覺到發生了什麽變化，但又一轉眼，好像一切都從未改變。

  “呀，現在的新生，可真是一代比一代離譜。”

  楚桉仔細感知了一會，喃喃道：
  “百步……無敵？”

  待方清然回過神，他下意識端起桌面上的水杯，想要瀾瀾喉，一線如絲般的劍光閃過。

  握著的玻璃杯沿中線分割，切口無比光滑。

  嘩~
  杯中水灑了滿地。

  若不是方清然躲閃及時，非得有小半杯濺落到他的身上。

  “我屮艸芔茻？！”

  壓根沒想到這種展開的他整個人驚住了。

  剛想去找根拖把過來，開門的瞬間，他又定在了原地。

  萬一陡然激增、不受控制的領域之力，把拖把也切成兩半了怎麽辦？
  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先回到了座椅上坐下。

  這時，敲門聲響起。

  “方學弟，是發生了什麽事麽？需不需要幫助？”

  楚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方清然話到嘴邊，把準備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不……不用了，楚學長。”

  他故作鎮定道。

  切碎玻璃杯是小事，要是傷到人，那才是大問題，他決定，先讓自己沸騰的劍道領域之力，穩定下來再說其他。

  嘗試著開始壓製、操縱，這一過程中，方清然敏銳得察覺了融合貫通境的領域之力，和此先登堂入室級別的領域之力差距所在。

  此前，他最多只能覆蓋五十步左右的距離，而現在，籠罩直接翻了一倍，超過百步。

  伯青學長前幾天見面曾提到過這個，所以基礎的領域之力覆蓋范圍變化，並沒有使他太過震驚。

  令他真正在意的是，體內的那一縷萬象劍魂，隱約間似有了和領域之力融為一體的既視感。

  在萬象劍魂的加入下，他的領域之力，和過去相比，似乎出現了一些未知的奇妙變化。

  暫時將探究新領域的相關問題放到一邊，他使出吃奶的勁。

  在努力了近兩個小時後，方清然‘安撫’成功躁動的領域之力。

  到這時，他總算松了一口氣。

  危險解除，清掃完地面和桌上的水漬，把意外身亡的玻璃杯送進垃圾桶後，他才有閑心研究晉級後領域的根本變化。

  “印到了門扉上的淺淺劍痕……”…

  手指撫摸著門板上的劍痕，方清然眼睛似睜非睜，仿佛是在仔細感知。

  “有種雜揉了許多的味道……”

  眸光微動，似有一縷澹綠色的氣，自劍痕上，被他汲取入指尖。

  “這是我的風元素劍氣……？”

  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並不止是風元素，上面還聚集了諸如殺戮、烈焰、寒冰等等重合的劍魂之意，這是……附著了萬象之力的萬象劍氣？”

  他越想越振奮：

  “萬象之力，不光是劍氣，我的領域中，似乎也充斥著萬象的力量……

  難道說，發動領域後，我可以利用領域的力量駕馭諸如其他劍魂中蘊藏的手段？”

  這是他平常使用萬象劍魂時經常動用的手段，比方說將萬象劍魂化為其他的雲蜃劍魂、殺戮劍魂之類的。

  “不，不應該這麽簡單！
  若是單純的模擬，怎有資格為萬象？”

  方清然在宿舍中來回踱步，忽地，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他用得著瘋狂發散思維嗎？
  完全不需要！
  找個人測試一下，不就完事了？
  想到就乾！

  啪！
  打開門，他敲響了隔壁楚桉的宿舍門。

  “是我，楚學長，請問能麻煩你件事麽？”

  “沒問題，幫助學弟，是學長的義務。”

  楚桉笑眯眯得打開了門。

  兩人一路來到樓下。

  站在院子裡，方清然拍了拍胸膛：

  “來，楚學長，朝這裡打！”

  “……”

  楚桉笑眯眯的表情似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做了幾個伸展運動，方清然稍加思索，補充了句：
  “別太用力。”

  他有種直覺，楚桉學長的實力，很可能不在伯青學長之下，全力出手的話，別說進化了的領域之力，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再進化一次也不一定能是對手。

  “……好。”

  楚桉攏在雙袖中的手緩緩分開，雙指夾住飄零的落葉，開口提醒：
  “我要出手了哦？”

  方清然迅速展開領域之力，百步之內，天地恍若有一刹那的靜止、定格。

  飛葉驟然擊出，小小的一片葉身上，也不知壓縮了多少力量。

  脫手而出的瞬間，楚桉眼底隱晦得閃過了一絲驚異。

  他感覺到，飛葉上壓縮的能量，置身領域內部時，仿佛每分每秒都在被快速得抽離。

  抽離出的能量，融進了對面少年的領域之中。

  “原來，這就是萬象之力的真正作用！

  模彷，不過是小道爾，萬象的包容，才是它真正的用途。”

  方清然心中似有明悟。

  不論對方使出什麽樣的招式，都能將之化為己用，才是萬象之力、萬象領域真正厲害的地方！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或許和吞噬吸收很像，但其實，兩者有著本質的差別。

  吞噬再吸收，是將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而萬象之力的底層邏輯，則是不管你是什麽花裡胡哨，告訴你一句，你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所謂包羅萬象，意為世界的全部，盡在這萬象之內！
  這非是霸道，乃是王道！

  附著的一層層能量被逐漸抽離，融入領域中循環流轉，如離弦之箭一般的飛葉愈來愈慢，愈來愈軟，最終，飄落在了少年的掌心三寸之間。

  “新的領域之力，就稱之為，萬象領域吧。”

  垂眸落向一塵不染的落葉，方清然認真得朝楚桉道了一聲謝。

  “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楚桉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靈火突破，領域進化……

  有些期待啊，比鬥的開幕。”

  方清然微微抬頭，林隙間，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