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不可怕,就怕太監有文化。
三個女人乖乖坐下,她們感覺像是被人抽了數記耳光一般,俏臉火辣辣的,這個狗太監以前是讀書人嗎?好毒的嘴,罵得人狗血淋頭,卻找不到一點辯駁的理由,她們一肚子的羞憤,只能咬著糕點水果泄憤……
李慕魚看向三個被罵得低下頭,如同受氣小媳婦兒的女人。
好言相勸不聽,非要找罵,這不是犯賤嗎?
李慕魚倒不是什麽節儉衛道士,他也經常浪費紙,浪費電腦硬盤空間,浪費手機內存……
人只要浪,自然會費,因此都有浪費的時候。
但他不會浪費食物,小時候,若浪費食物,肯定會被長輩教育,輕責口頭警告,重則木棍拖鞋打到尖叫……
言傳身教,父母永遠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李慕魚的一通痛罵,讓二樓的食客們,噤若寒蟬,一個個埋頭苦吃,他們不想打包,只能拚命不浪費一點食物了,骨頭都不敢吐,嚼不碎的骨頭就瞪眼吞下去,無論如何一定要光盤,不能給這位東廠的公公留下話柄。
劉大勇看向目露敬佩之色的劉栓,與有容焉的笑了,這下知道讀書人的厲害了吧?
讀書人不靠利劍,只靠一張利嘴就能殺人。
李慕魚眼看三女被自己罵得服服帖帖,得意起來了,刻意走到她們桌前,諄諄教導:“每天省下一粒米,月底多出一碗粥,每天省下一豬頭,月底省出一頭牛。”
“……”
這個死豬頭太監,真多嘴,太討厭了。
三女氣得咬牙切齒,一向清冷極少動怒的白漣離,都被氣得俏臉通紅,她們無話反駁,只能埋頭苦吃。
李慕魚好奇的看著白漣離,這個女人真神奇,遮面的布都不揭,只是微微一掀,從下巴將食物伸進嘴裡,完全看不出在吃東西。
“大姐,你是不是臉上有缺陷?”
“……”
白漣離這種話聽多了,因此置若罔聞,反而是阿木抬起頭,反駁道:“才不是,我阿姐長得像仙女一樣美。”
“仙女?”李慕魚摸著下巴:“長得像王母娘娘嗎?”
“……”
白漣離被嗆得咳嗽起來,誰長得像王母娘娘啊?
阿木哼道:“你才長得像王母娘娘。”
“不像王母娘娘?”李慕魚歪著頭:“難道長得像毛臉公雞嘴的電母?”
“……”
毛臉公雞嘴?白漣離氣得雙肩顫動起來,從來都沒有一個男人能把她氣得想吐血。
李慕魚實在好奇:“大姐,你的臉既然沒問題,為何要遮住呢?”
白漣離忍無可忍了,反問道:“請問大人今年貴庚?”
“十九。”
“……”
白漣離鬱悶得快內傷了,該死的,還真比自己小一歲。
李慕魚猜到她為何會突然問自己年齡了,偷笑道:“我叫你大姐沒問題吧?”
“……”
劉大勇眼看著李慕魚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都沒有被三個女人一刀捅死,於是信步走到許秀蓮面前。
“夫人。”
許秀蓮提防戒備的道:“劉大人,你是想抓捕民婦嗎?”
“咦。”李慕魚驚奇的道:“她沒叫你狗官了,這是道德的進步,還是良知的發現……”
許秀蓮翻了一記白眼:“狗太監。”
“……”
李慕魚氣得暴跳如雷:“大姐,你這是人身攻擊知道嗎?”
“賢弟,
莫鬧了。” “哦。”
劉大勇小聲問道:“夫人,本官想知道與你有何冤仇,為何要幾次三番行刺本官?”
許秀蓮冷聲道:“劉大人,你可還記得兩年前,那五名被你判盜題舞弊,最後革去功名的廩生?”
劉大勇神色一黯道:“你是昌輝的娘子吧?”
“沒錯。”許秀蓮眼眶一紅:“我相公院府縣童生試都是三甲,他斷然不可能盜題舞弊的。”
劉大勇疾言厲色道:“若不是鐵證如山,他們自己也認罪,你以為本官會判他們盜題舞弊?會革去他們的功名?”說著眼眶也紅了,悲痛的道:“昌輝的廩生資格乃是本官親自保舉的,他算是本官的弟子,判他盜題舞弊?革去他的功名,你以為本官不心痛?”
許秀蓮目露愕然之色,這些她全然不知,她萬萬沒想到劉大勇竟是相公的恩師。
劉大勇眼看許秀蓮一臉愕然,歎道:“也怪不得你,昌輝被保舉廩生時,並未成親,為了避嫌,我也不允他提本官之名。”
許秀蓮撲通跪下了,聲淚俱下:“請大人將一切原由告知民婦。”
“一切皆因酒後誤事……”
五名意氣風發的書生,為緩解考前緊張,結伴去飲酒,酒後路過一個書攤,攤販看他們身穿廩生服,想是鄉試應考的學子,便詢問他們是否需要考題,五名書生當成玩笑,便以玩笑回應,他們只需要應考之題,而後還玩笑付下定銀,誰知道過兩天,攤販真的給他們送來了考題,他們看著考題,並未當真,只是當成擬題做答。
不曾想翌日便傳出考院失竊,攤販很快就被捉拿下獄,供出了五名廩生。
大明的科舉極其嚴苛,容不得一絲兒戲,即便是酒後戲言,即便是無心之過,也不能被原諒,當年名滿天下的唐解元,只是涉嫌舞弊,並沒有鐵證,仍被判夤緣求進,削去舉人功名,貶為衙吏……
許昌輝自覺愧對恩師,愧對娘子,無顏面對父老鄉親,一念之差,便投河自盡了。
許秀蓮聽完劉大勇一番話,羞愧難當,劉大勇作為相公的恩師, 斷然不可能冤枉自己的弟子,而她卻仇恨蒙蔽雙眼,選擇了恩將仇報!
“難怪他們四個什麽都不肯告訴我。”許秀蓮喃喃了一句後,給劉大勇磕了一個頭,說道:“老師對相公恩重如山,民婦卻恩將仇報,幸好未鑄成大錯,但弑師已是大逆不道,民婦願以死謝罪。”
說完,許秀蓮抽出一把匕首,便抹向自己脖子。
劉大勇驚叫阻止:“不要!”
劉栓跟白漣離同時動手阻止,白漣離更快一點,擊飛了許秀蓮的匕首,所幸隻割破了一點皮……
“叮!”匕首落地後,許秀蓮羞愧的哭起來,“為什麽不讓我死?”
劉大勇不知如何勸慰,看向了李慕魚。
李慕魚勉為其難施展嘴遁之術:“你相公在天之靈,定然不希望你自尋短見,而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如今四處禍亂,你有一身武藝,為何不去除暴安良?做一些對蒼生黎民有用的事?”
劉大勇點著頭:“賢弟所言極是。”
許秀蓮一聽很有道理,於是抹掉眼淚,站起身道:“謝謝提醒,我今後不會再尋短見了,我也要學劉大人,做一些造福蒼生黎民的事。”
劉大勇連連點頭:“好極,好極。”
許秀蓮破涕為笑,握拳為自己鼓氣道:“我正式決定加入抗明義軍,推翻萬惡的昏君。”
“……”
李劉二人聞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抗明義軍?他們好不容易將人勸回來,沒想到轉眼便為朝廷新添了一名反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