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李慕魚三人在趕路。
他們抄近道,錯過了一個縣驛,一路上渺無人煙,連間破廟都沒有,四周全是黃土黃沙,偶爾還能聽到狼嚎,一頭狼不可怕,但狼都是一群一群的,他們不敢露宿荒原,先前差一點變成虎屎,可不能再掉以輕心了。
“俺們應該快到臨洮府了。”
李慕魚從車廂中探出頭:“你怎麽知道?”
“你看!”
李慕魚順著劉栓手指的方向,借著明亮的月色,看到了一片亂葬崗。
“這什麽鬼地方,如此多墳頭?”
劉栓笑道:“墳頭多,說明我們離府城不遠了。”
李慕魚看著一大片墳頭,毛骨悚然,再過兩天便是中元節了,地府之門已經打開。
漆黑的亂葬崗,驟然亮起一朵熒火,一名面色慘白的壽衣女子,從一個墳頭後面站起來,發出一聲尖叫……
李慕魚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鬼啊!”
劉大勇迷迷糊糊探出頭,問道:“出什麽事了?”
李慕魚閉著眼指向亂葬崗:“女鬼,女鬼。”
“女鬼?”劉大勇扭過頭,看見亂葬崗中,一名面色慘白的壽衣女子正向他們跑來,兩眼一翻白,直接昏倒了。
劉栓不緊不慢趕著車,渾然沒當一回事。
李慕魚驚慌失措:“快點,她在追我們。”
“哦。”
“你沒看到那個女鬼嗎?”
“看到了。”
“你不怕?”
劉栓很淡定:“俺有佛祖庇佑,百鬼不能近身。”
“你妹的!”李慕魚暴跳如雷:“你有佛祖庇佑,我們又沒有,快走!”
“哦。”
劉栓稍稍提了一點速,但依舊不徐不疾,從亂葬崗追出來女鬼,跑得不怎麽快,也不會飄,她追了一段路,便不追了,好像是累了?
李慕魚掐了一下劉大勇的人中,拍著他的臉:“劉兄,劉兄。”
劉大勇幽幽醒轉,回過神,驚恐的問道:“那女鬼呢?”
李慕魚眨了眨眼:“她好像跑累了,沒追上來。”
“……”
劉大勇愣了一下,問道:“女鬼也會累?”
李慕魚聳肩:“可能長期躺在土裡,缺乏鍛煉。”
“……”
“會不會是人假扮的?”
李慕魚反問道:“哪個女人膽子這麽大,敢深夜在亂葬崗扮鬼嚇人?”
劉大勇點著頭,孟蘭節快到了,誰敢這個時候扮鬼?別把真鬼給引出來了。
……
……
夜半三更,李慕魚等人終於來到臨洮府。
土木堡之變後,蒙古不停向南擴張,臨洮府靠近邊界,進城盤查很嚴格,三更天等待進城的人已排起長隊,李慕魚等人行使了特權,大搖大擺駕著馬車進了城。
近年來,蒙古小王子不斷侵擾大明邊城,因此臨洮衛設在了府城內,下轄五個千戶所。
三更本是起操的時候,但街上卻隨處可見遊蕩的衛兵。
劉大勇面露不悅,既非屯兵,為何不操練?如地痞遊走於街頭,成何體統?難怪大明北防線如此脆弱,他定要上報朝廷,撤了這臨洮衛指揮使。
邊城府驛,條件不是一般的差。
石頭泥土砌的茅草屋,屋內灰塵很大,李慕魚皺起眉頭,這是他們目前住過最爛的府驛。
不多時,驛卒前來通報,驛呈想要拜見他們。
前來拜見的驛呈喝得爛醉,
被幾個驛卒抬過來的,陪同而來的驛吏無奈搖頭…… 李慕魚看著不醒人事的驛呈,哭笑不得:“他不是要來拜見我們嗎?”
“驛呈大人喝多了。”驛吏乾笑兩聲,拍打著驛呈的臉:“陳大人?陳大人?”
陳驛呈揮了一下手:“沒酒了,不,不喝了,我不想喝,喝尿。”
“……”
李慕魚眼角微微一抽:“這幾個意思?”
驛吏長歎一口氣,說起了陳驛呈輝煌過往,陳驛呈是被貶為驛呈的,從上任那天就不怎麽管事,整天醉生夢死,特別喜歡上青樓喝花酒,前不久喝得爛醉,錯把房間內的尿壺當成酒壺,把一壺尿都給乾完了,此事不知為何傳揚出去了,陳驛呈也因此名垂臨洮府。
劉大勇聽完大怒:“簡直混帳!”
李慕魚則是掩嘴偷笑:“這也太社死了吧?”
劉大勇看著醉成一灘爛泥的陳驛呈,皺眉揮著手道:“將陳大人抬走,本官不想見他。”
“是,大人。”
驛吏指揮幾名驛卒將陳驛呈抬走了,而後拱手離去。
李慕魚聽過很多酒鬼的故事,喝懵逼後,有喝醋的,喝煤油的,但第一次聽說喝尿的,還幹了一壺……
“這陳驛呈真他娘是個人才。”
“什麽人才?”劉大勇沒好氣的道:“這就是一個酒鬼糊塗蟲。”
“人家被貶官,心頭鬱悶,買醉也正常。”
劉大勇搖著頭:“醉到喝尿,這成什麽樣子?還被人傳揚出去了。”
三個簡單洗了洗,劉栓很快就睡著了。
李慕魚躺下後,幽幽問道:“劉兄,你們接下來是繼續往西去西寧衛嗎?”
“當然。 ”劉大勇反問道:“你呢?”
李慕魚淡淡的道:“我要去祁連山,所以要往北去涼州,我們要分道揚鑣了。”
氣氛一陣沉默,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經歷過很多事,交情深厚,如今要分別了,心中自然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劉大勇問道:“你去祁連山是要參加英雄大會嗎?”
“嗯。”
“恕為兄冒昧,賢弟參加英雄大會,只是一個幌子吧?”
李慕魚不置可否:“我跟你一樣,也是領命而來的。”
劉大勇考慮了一會兒,如實道:“有件事,為兄一直隱瞞你,我真正要巡視的並非西寧衛,而是河州衛指揮使司,河州衛指揮使乃是本地世襲土司,朝廷懷疑他與蜀地的反賊勾結,特派我來暗查,順便巡按西北各衛。”
李慕魚倒是沒有太驚訝,微笑道:“既然劉兄坦誠相告了,那小弟也不隱瞞了,我此行主要是調查江湖各大門派,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看看他們是否與反賊勾結。”
劉大勇點著頭,笑道:“我們的任務倒是差不多。”
“既然你要查的是河州衛指揮使司,為何還要去西衛寧?”
“為兄領的聖旨是巡察西寧衛,總要去走一圈吧?”
“你明天就上路嗎?”
劉大勇點點頭:“你呢?”
李慕魚搖頭道:“我不急,我歇兩天再走。”
兩人原本很疲累,但想到要分離了,心中都很不舍,便一直閑聊著,一直聊到眼睛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