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交界處,一駕馬車在官道上急馳。
行至一條石橋,劉栓停下車,拿著桶去裝水喂馬。
李慕魚跳下馬車,遠遠看到一塊界碑。
“劉兄,劉兄,我們快進陝西了。”
劉大勇扶著胯下車了,神色略顯萎靡,點頭道:“越過界碑便是延安府了。”
“你不回家看看嗎?”
劉大勇皺了一下眉,進京述職往已有月余,確實甚是想念妻兒,也很想將摯友領回家盡一下地主之誼,但女刺客一直尾隨著他們,怎麽甩都甩不掉,若是將女刺客引回家中,連累了家中老小怎麽辦?
李慕魚看劉大勇一臉猶豫,猜測道:“你是怕將女刺客引回家,連累了妻兒?”
劉大勇點頭回道:“這是其一,其二為兄家在西安府,距此地七百多裡,我們若走西安府,便不能走慶陽府,平涼府了,那會耽擱兩倍以上的行程,若是誤了老師托付的差事,那就不好了。”
“出門那麽久,你不想念家中老小嗎?”
劉大勇無奈的道:“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為兄只能效仿聖賢禹王,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了。”
李慕魚聳肩道:“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很正常,肚子疼,三過茅房而不入才叫厲害。”
“……”
兩人說話間,路旁大樹落下一條枯枝,打在劉大勇肩上。
劉大勇被嚇得跳起來,尖叫道:“劉栓,救命!”
劉栓正在給馬喂水,聞聲看向無緣無故蹦跳地劉大勇,問道:“你踩到毒蛇了?”
李慕魚撿起一條枯枝,沒好氣的道:“只是一條枯枝落下來,打到他的肩而以。”
劉大勇看著枯枝,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後肩,略顯尷尬的訕笑:“我還以為自己中箭了。”
李慕魚搖著頭:“劉兄,你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你這樣早晚精神衰弱。”
“何為精神衰弱?”
“精神衰弱到崩潰,就成失心瘋了。”
劉大勇白眼道:“我沒瘋。”
“我看快了。”
“……”
李慕魚摸著下巴,沉吟道:“你整天疑神疑鬼,長此以往,我們也跟著你一起精神衰弱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什麽法子?”
“我們要想法抓住那個女刺客。”
劉大勇沉聲道:“那女刺客如一隻狡兔,可不好抓。”
李慕魚斜眼:“你先前還說人家笨。”
“嘿嘿。”
“我想到了一條妙計。”
“賢弟有何妙計?”
“報官!”
“……”
劉大勇翻了一記白眼,並沒有說話。
李慕魚訕訕一笑,也知道這個主意甚餿,若想全國各州府一起通緝抓捕這名女刺客,只能上報三司,全國發海捕公文,張貼通緝告示,此舉太費人力財力了,且速度很慢,如果不想如此興師動眾,只能每到一個州府縣,就報一次官,後出動當地捕快追捕,但此舉也很麻煩,只會耽擱他們更多行程……
“我又想到一計,我們給她來一個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李慕魚招來了劉栓,三個人交頭接耳,商量了一番。
而後,他們繼續駕車上路。
臨近傍晚,他們行至一處平原,將馬車停在路邊,劉栓騎著馬繞過官道返回,隱蔽在暗處,靜靜等待老兔子。
夕陽下,
一身黑衣戴著鬥笠的許秀蓮出現了,她停下馬遠遠看著停在路邊的馬車,心生一絲狐疑,天都快黑了,他們為何在此停留?突然,她聽到前方路旁林子中傳出一絲動靜,長年走江湖的經驗,告訴她林子裡有埋伏…… 好機會!
“駕!”許秀蓮陡然催馬奔行,風馳電掣衝向馬車。
埋伏在林中的劉栓反應過來,已是慢了一步,再加上他騎的是一頭馱馬,速度遠不如許秀蓮的乘馬,根本就追不上。
許秀蓮很快就衝到馬車旁,發現車上沒人,不過眼尖的她,發現路邊的草叢有動靜,不假思索便射出一把飛斧,劉栓正騎馬追來,因此她並未停留,扔了一把斧頭便騎著馬揚長而去……
兩個躲在草叢後面的男人,嚇得褲子都快濕了,飛斧幾乎是貼著他們頭頂飛過去的。
劉栓騎馬追了一會兒,便放棄了,他的馬太慢了。
就這樣,李慕魚守株待兔的計劃失敗了,而且還打草驚蛇了,劉大勇也因此更焦慮了。
……
……
陝西,延安府,鄜州。
鄜州地處交通要道,古道縱橫,州驛內住滿了來往官差,五更天沒過多久,驛內已是車馬嘈雜,李慕魚早早就被吵醒了,只是他一直賴在床上,死活不願起來,直至天明才面帶怨氣起床。
李慕魚簡單洗漱,走出房門,看見劉大勇坐在天井涼亭中喝茶,黑眼圈特別重。
“劉兄,早。”
“慕魚賢弟,早。”
李慕魚聽著劉大勇有氣無力的聲音,皺眉道:“劉兄,你是一夜未眠嗎?”
劉大勇困倦點了一下頭:“差不離。”
李慕魚虎著臉:“劉兄昨夜打燈籠去抓青蛙了?”
“……”
劉大勇歎道:“為兄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為何?”
劉大勇不好意思說是怕被行刺,心神不寧,以至於一個晚上睡不著,便敷衍道:“心有憂慮故難眠。”
李慕魚隨口接道:“心憂炭賤願天寒。”
“……”
“你這牛頭不對馬嘴的,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我覺得你是想太多了。”
“唉。”
李慕魚早就猜出來了:“你是不是怕被行刺,所以睡不著?”
劉大勇反問道:“你不怕嗎?”
“我怕什麽?她的目標又不是我。”
“……”
李慕魚眼看著劉大勇面露慍色,乾笑道:“劉栓就睡在你旁邊,你怕什麽?”
劉大勇杞人憂天般道:“百密一疏,只有千日抓賊,哪有千日防賊?”
“日防夜防,女賊難防。”
“……”
“一個女賊想跳上你的床,那是攔也攔不住。”
“……”
李慕魚繼續一個人叨叨:“不知道這大明律法,男子若是被女賊玷汙了,算不算犯法?”
劉大勇忍受不住了,白眼道:“我沒心力跟你鬧了。”
李慕魚認真的道:“你這樣下去可不行。”
劉大勇打了一個哈欠:“我也覺得很倦,奈何就是無法成眠。”
“要不試試我買的安神散?”
“安神散?”
李慕魚倒了一杯茶,由於不知道劑量,他也不敢多放,隻撒了一個指甲蓋多點的藥粉進茶裡,遞給了劉大勇:“喝吧。”
劉大勇點頭接過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不到半柱香時間,劉大勇伏在石桌上睡著了,李慕魚試著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他都沒有醒……
不多時,劉栓也起床了。
吃過早飯,劉栓將不省人事的劉大勇丟上馬車,便啟程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