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身體比張雲好太多了,可以說只要孫策現在願意活動一番,出點汗,酒差不多就能醒了。
看著嘴裡不停抱怨自己的張雲,孫策頓感有些好笑。
“誒,那為什麽今天你就願意助我了呢?”
“因為你拿我當朋友。”
張雲看著孫策的眼睛,指著他的胸口,嘴裡卻說著胡話。
“我想想啊,好像從我上大學開始,我就沒有朋友了,五個室友,兩個成天打遊戲,一個滿世界溜達,一個泡實驗室,合不到一塊去。
所以石油就只是室友,同學就更不用說了,我到現在還記得有個家夥欠了我三百塊沒還。
他說他女友出事了,我好心借他三百,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真的是,焯!
工作之後就跟不用說了,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飯、喝酒、唱歌、聊天,大家嘻嘻哈哈,其樂融融,但我很清楚,他們不是我的朋友,他們沒拿我當朋友。
我真正的朋友,只有大學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沒有利益糾葛,沒有勾心鬥角。
但是時間久了,沒有聯系了,關系也就淡了。
呵呵,我過的是不是很失敗。
夜深人靜的時候,微信上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群,每天那麽多消息,但是我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
所以我看視頻喜歡開彈幕,因為這樣我能感覺到我好像是和他們在說話。
嘿嘿,艸!老子是真的尼瑪悲哀。
但是老天待我不薄啊!!它又給了我一次機會。
所以這一次,多的不敢說,至少我想要活得稱心如意一點。
可惜的是遇上了你這麽個土匪王八蛋,把我的計劃全搞亂了。
這半年的時間裡,我一直都在想,我該怎麽辦。
直到今天,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一起回家的三口人,我猛然間發現我就是個無根之萍,我沒有家。
我很想回到那個小山包上去看看,去收拾一下那個荒廢了好多年的院子,但是我很清楚,我回不去了。
當我回過神來,回頭一看,看到的第一張臉居然是你這個烏龜王八蛋,然後就是雍文還有其他人。
我發現,有人拿我當朋友。”
說著說著,張雲覺得自己的胸口沒有那麽悶了,頭也沒有那麽痛了,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一直以為我很堅強,實際上我卻很軟弱,我以為我可以一個人遊戲人間,不受任何情感的束縛,但我做不到。
當我回頭看到你們在風雪中凍得瑟瑟發抖的那一瞬間,我突然之間發現,留在這裡好像也挺不錯的。
而且你也不是那麽難堪,不至於玩不下去。”
張雲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起初孫策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張雲在說什麽。
然後越聽越高興,直到最後,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你不說最後一句話要死啊?孫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我很奇怪的是,這世間有才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你就認定我不放了呢?強扭的瓜可是不甜的。”
趁著酒勁,張雲問出了這個他憋了許久的問題。
“你讓我想想。”孫策有些苦惱的敲了敲腦袋。“感覺吧,我就是感覺你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看我的眼神不一樣。”
???
張雲一臉懵。
“你看得起我。”
“啊?”張雲有些驚訝,
“拜托,誰會看不起你呢?再說了,我就是個平頭百姓,你可是大人物,我哪有資格看不起你。” “不是這樣的。”孫策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
“母親是被我父親搶來的,在父親沒能建功立業之前,不光是吳家的人,整個吳郡的人都看不起我父親,也看不起我,覺得我就是個小土匪。
但是當父親上了戰場,從最開始的別部司馬,到後來的長沙太守,有了爵位,那時候的我心想,我可是烏程侯之子,你們總該該看得起我了。
但事實上,他們依然看不起我,盡管他們收斂了許多,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們眼神中的鄙夷,他們覺得我是個粗人。
我那時候就在想,要是我變得和他們一樣知書達理,熟讀四書五經,每天之乎所以,會不會不一樣。
於是我在學堂裡用功讀書,和他們一起研究經學,我想我和他們變得一樣了,情況總該不一樣了吧。
但事實上,情況沒有任何的改觀,他們依然高高在上, 排斥我、孤立我,嘲諷我是個粗人。
我氣不過,狠狠的揍了他們一頓,他們開始變得畏懼我,但依舊看不起我。
所以我放棄了,你們覺得我是個粗人,那我就當個粗人。”
說到這裡,孫策手中的酒樽都被捏變形了,他的內心並不想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直到我來到舒縣,遇到了公瑾,只有他願意用一種平等的眼光看我。
漸漸地,周圍的人開始稱呼我和公瑾為孫郎、周郎,但是我知道,他們並不是真心實意的教我孫郎,只不過是因為我有一個烏程侯的父親而已。
我突然之間意識到了,即便是父親取得再大的功勳,哪怕是我將來封候拜將,他們仍然在骨子裡看不起我。
所以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我也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
當他們背著我,用那種鄙視的眼光審視我的時候,我真的好想一劍刺死他們。
然後拽著他們的衣領,大聲的質問他們,你憑什麽看不起我!
尤其是父親去世後,他們便不再掩飾他們的眼神了,他們看我就像是在看一條路邊的野狗,所以我寧願住在江都也不願意回到富春。
子昂你不一樣,你不像尋常百姓那般仰視我,也不像那些士子一樣,在骨子裡鄙視我,即便他們掩藏的很好。
在你的眼中,我孫伯符就是一個人,一個和你一樣的人,不是烏程侯之子,不是一個粗鄙的武夫。”
看著孫策真摯的眼神,張雲是萬萬沒有想到,孫策居然是內心這麽自卑而又敏感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