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火車線路少，班次少，給人的印象似乎應該是車廂裡人擠人像個沙丁魚罐頭一樣。

　　其實不是的，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麽擁擠，因為這時候還不是十年後南下打工大潮開始的時候，除了逢年過節與寒暑假時比較擁擠一些，平時並不怎麽的擁擠。

　　因為現在農民都還一年到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待在家裡，工人和幹部則一年到頭的在單位裡面上下班，出差很少，背包旅遊的更是少之又少，這麽幾大部分一去除，能有什麽人?

　　車廂裡稍顯擁擠，主要還是因為線路少和班次少，看起來運力緊張和繁忙罷了。

　　行駛在列車的車廂裡，因為是第一次坐火車，還是到羊城的長途火車，雖然都做了父親，但同樣都是三十歲不到的青年，此時的大哥余知仁和二哥余知信兩人都新奇的看著車窗外略過的沿路風景。

　　余知遠坐在旁邊翻看著上車前買的報紙內容:第五次中東戰爭接近尾聲，又是阿拉伯國家敗了。

　　馬島戰爭中勝利的英軍開始啟程返回不列顛，余知遠記得過兩三個月鐵娘子就會來BJ，然後全世界都知道日不落帝國真的是衰落成了日不過帝國，順帶著撒切爾這個興風作浪的姐姐摔了一跤。

　　看到第三次人口普查有10億人口，報道下面緊接著就是加強計劃生育的文章，余知遠將報紙交給余知信說道“計生政策已經開始在農村加強實行，以後執行力度會越來越大，隻生華坤一個人的話，我覺得有點孤單，你和二嫂想要再生的話趕在這一兩年生還不會麻煩，讓永發叔以後在村裡做工作也不會太為難。”

　　余知遠跟二哥這樣說是原來的二哥夫妻倆三年後東躲XZ的生下的侄兒華峰，因為孕期沒有吃好，侄兒的身體弱，成年前經常生病就醫，病秧秧的讓人看了心疼，現在給他提示或許還能多生一個，至於養育的話，不是問題。

　　余知信將報紙拿去看，余知遠順便也建議大哥要是想再生的話也這一兩年生，兩人聽後點點頭。

　　“走，我們去餐車吃飯。”余知遠叫上大哥兩人。

　　帶到餐車坐定，讓兩人繼續看報紙，余知遠在窗台前告訴餐車廚師炒了個青椒炒肉、西芹炒醬乾、魚香肉絲和小青菜。

　　加上飯也才4元不到，而且還分量非常足，擺上餐桌菜香四溢，余知遠聞著是食欲大開。

　　分好用鋁飯盒盛著的三盒白飯，余知遠說句“吃飯”便將筷子伸向自己喜歡的青椒炒肉。

　　本來廚師的手藝就挺好，飯菜做的挺香，再加上是第一次吃火車飯的新奇，大哥和二哥兩人馬上投入風卷殘雲的乾飯之中。

　　待到吃飽喝足，余知遠對著如飽食人間美味滿足感的大哥兩人說“晚上我們接著來吃”

　　兩人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笑容表示他們很是期待和同意。

　　火車在鐵軌上奔馳著，經過二十多個小時的行駛，隨著“嗚嗚嗚”的氣笛聲，停穩在站台的綠皮火車終於到達羊城。

　　坐了一天一夜火車的余知遠並不覺得累，拿好自己的提包對兩個哥哥說“到了，等下跟著我，別走散了。”

　　“好”大哥和二哥同時回答到。

　　出了火車站的余知遠通過詢問路人後，坐上去流花車站的公交，在流花車站又坐上到鵬城經濟特區的長途客車。

　　三人在客車座位坐定，等著客車出站後才算放松些警惕，因為這時候的扒手開始越來越多，余知遠三人帶了不少錢，

怕被小偷給偷了去。　　本來余知遠所在的饒市有直達到鵬城的火車班次的，由於票己售罄，便做出了先到羊城再轉乘汽車到特區的計劃。

　　一路顛簸半天，客車終於到達邊防檢查點，看過三人邊防證件後，值班的戰士問余知遠三人來鵬城做什麽?

　　“來看能不能買到計劃外的化肥。”余知遠說完又將一份來前以村裡名義開的證明遞給眼前的戰士，這份證明是余知遠讓做村書記的本家叔叔余永發開出來的。

　　看過無誤後，執勤戰士將證明還給余知遠，繼續檢查其他乘客的證件，都檢查過後，下車的戰士示意對客車放行。

　　看著公路兩邊飛揚的塵土和荒草坡，以及一些星散的建築工地，大哥對余知遠問道“這就到了特區裡面了啊?報紙上不是說好多高樓大廈嗎?”

　　余知遠指著路邊一棟十多層的框架建築對余知仁說“剛剛進的特區，還是在外圍，這邊的建設速度非常快的，你看到那座有十多層的房子吧，明年恐怕就能建好。”

　　余知信聽到後也順著余知遠手指方向看到那建築說“這麽大棟的房子一年多就能做好嗎?那就真的是太快了，難怪報紙上說有深圳速度。”

　　“三位同志，聽你們的口音，是贛省的人嗎?”此時座位後一個聲音打破三人的交談。

　　余知遠回頭望去，說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身材微胖，臉帶微笑，像個中年幹部的人。

　　“是啊，贛省饒市下面一個縣的，我們是三兄弟。”余知遠向對方回答到。

　　“我們是老鄉啊，我也是贛省的，撫市建新機械廠的，我叫馬建華，三位老鄉貴姓呐”馬建華問到。

　　這時候的人不太注重隱私和對陌生人的戒備，和人打交道最喜歡問和聊的就是對方的單位和工資收入福利了。

　　余知遠給對方介紹了自己和兩個哥哥。

　　和三人都點頭打過招呼的馬建華問余知遠“剛聽你在車上說是到這邊來買計劃外的化肥，你們有聯系好的供貨單位嗎?”

　　余知遠讓本家做村書記的余永發以村裡的名義給自己買化肥的證明，只是為在鵬城住宿和活動方便。

　　但這樣的情況也沒必要跟馬建華說明，回答道“沒有呢，我們是特意跑過來實地了解一下，看能不能找得到這樣的供貨單位，化肥太難買了”

　　馬建華說“沒有的話，那你們不用到處找，你可以到八卦嶺旁邊一條叫下湧街的地方去，那裡有好幾家賣化肥的貿易公司，各種化肥很多，還都是外國進口的，美國RB的尿素鉀肥為主，國內沒有的複合肥都有。”

　　“對了，你們有外匯嗎?那些外貿易公司的化肥都是要外匯的，人民幣的話不收，用人民幣買不到。”

　　對於馬建華的詢問，余知遠如實回答“沒有啊，必須要外匯嗎?”

　　“他們只收外匯，沒有外匯說半天他們也不會賣，我來這邊辦事住的地方都離那條街沒多遠，每次都到那裡去走走，像你這樣被委派來采購，和想拉回去販賣的那些個體戶，不管是請客吃飯還是送禮他們都不會松口，非外匯不賣。”馬建華說。

　　“這樣啊，那買化肥這事應該沒希望了”

　　“馬哥你知道這邊那裡可以買到做衣服用的縫紉設備嗎?進口的國產的縫紉機和上面配件一類的，還有那種好一些的布料。”余知遠詢問到。

　　馬建華想想說“做衣服的縫紉機和新潮布料你到口岸那一帶去，那裡有好多。”

　　“我猜一樣少不了外匯，不過你們三兄弟可以去問問，我只看到那裡有賣，具體一定要不要外匯我沒仔細了解過。”

　　“好的，謝謝馬哥，馬哥你這次出差是辦什麽事情啊?”余知遠問。

　　馬建華告訴余知遠，他這次來是跟一家外貿公司溝通的，他們單位建新機械廠委托這家外貿公司買了德國機床，交易的時候說好了給七成外匯，三成人民幣。

　　誰知道給了七成外匯之後對方公司變卦，要全部給外匯，三成人民幣不收，現在機床到了他們公司，讓他們廠必須付了剩下的外匯才能提，他這次來就是溝通看怎麽解決這問題，把機床提回去。

　　外匯，又是外匯，在這個還能方便買到進口產品的窗口城市，和人打交道三句話離不開外匯這個掛在嘴邊的詞，余知遠對這時代外匯的緊缺有了最直觀的感觸。

　　東搖西晃的公交車慢慢慢慢行進，通過和馬建華的交流，在這時侯從未來過鵬城的余知遠慢慢對這片剛開放的熱土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馬建華住的地方到了，下車前給了余知遠一張他所住賓館房間的紙條，邀請余知遠他們要是有空可以找他，有空的話帶三人一起在這個城市到處走走看看，一起吃頓飯什麽的。

　　“好的，好的，馬哥你下車注意安全，到時吃飯一定要讓我來請。”余知遠回答後目送對方下車。

　　在客車到了一處叫羅湖貿易市場的地方時，余知遠三兄弟也下了車。

　　周圍比較了下，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叫新民的旅店登記入住。

　　服務員引著三人到所住房間，檢查了門窗和三張床都挺結實的余知遠給服務員遞過一包煙“謝謝啊，我們就住這房間好了，你把鑰匙給我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接過余知遠遞來的過濾嘴高檔牡丹香煙，旅店的服務員劉中濤帶著熱情說到“開水我等下給你們送上來，房間裡面有淋浴設備，你們會用吧?”

　　“會用的。”余知遠回答。

　　劉中濤又給三人介紹道“我們旅店後面有一個食堂，你們如果要在裡面吃飯跟我說一下，我跟他們打個招呼，到時候你們只要付錢就可以了，不用給飯票，還有就是你們要打聽去那裡，我知道的也會告訴你們。”

　　“好的，好的，謝謝”余知遠向對方連連道謝，付出的一包煙能得到對方這麽多的回應，非常的值了。

　　劉中濤離開後，余知遠開始教兩個哥哥使用淋浴間裡面的淋洗花灑龍頭和上廁所用蹲坑、衝洗水箱等衛生設備，這些設備都是大哥二哥兩人第一次見到，通過介紹後馬上明白使用方法。

　　余知遠讓兩個哥哥先輪流洗澡，自己到樓下前台讓劉中濤給後面食堂打招呼， 計劃這幾天在裡面就餐，順便自己主動把熱水帶回房間。

　　等到兩人洗好，余知遠也進淋浴間用冷水好好洗了個澡，衝去在這悶熱夏天坐車一天來的汗臭。

　　能省飯票當然再好不過，在食堂飯後的余知遠本打算帶兩個哥哥逛逛鵬城的夜景，但這時候的鵬城遠不是後世那麽繁華場景，馬路塵土飛揚，路燈也很少，到處黑燈瞎火，沒有什麽好玩的。

　　回到房間，吹著風扇的大哥問余知遠“知遠，明天我們去哪裡?怎麽安排?”

　　“明天早上你和二哥先在房間裡面等一下，我去打個電話，回來我我們一起去口岸一帶了解下做衣服的機器。”余知遠回答。

　　二哥余知信問“你打電話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讓大哥在房間裡面等。”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天氣是真熱，又出汗了，我再去洗個澡。”余知遠發現房間風扇吹來的風都是熱的，沒一下時間自己又渾身出汗了。

　　等余知遠洗好二哥感歎到“城市就是好，這旅館除了住著有點貴，住起來是真方便和舒服，像家裡現在只能在外面乘涼，手上拿把扇子扇風順便讓蚊子咬。”

　　“這算是最普通的旅館住宿條件了，我來說一些外國的賓館新聞信息吧。”

　　余知遠給大哥和二哥介紹一些這時候外國酒店的入住方式，房間裡面空調、電視機、電話一類的配置和使用方式。

　　三人聊天到挺晚，看了下手表時的余知遠讓兩人也再洗個澡，等下都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