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生活中，葉甄多了一個心眼。他不是為了防備誰或者預防危險，而是為了防止自己什麽都不知情。

　　信任一個人是非常難的事情，隨著人生閱歷的增多，這件事情變得越來越難。我們會懷疑他人的好意，即使是朋友，內心也常常有其他想法。

　　正如葉甄和王子京，葉甄不知道王子京是否相信了他的話，他也不相信王子京在知道他有實驗能力的想法後會無動於衷。王子京是隊長，實力更加強大，手中的權力更是不小，監控一個新人並不難。

　　葉甄並不願意過著時刻被監控的生活，但這是他冒失行為的代價，他必須承受。

　　面對可能存在的監控，他只能默不作聲，當作什麽都不知情，照常生活，然後尋找機會不露痕跡地尋找監控痕跡。

　　若是王子京真的信任他，或者有自信解決因為他實驗能力而鬧出的亂子，那麽他的心理和行為就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但他卻樂於其中，十分享受略帶危機的忙碌生活。

　　尋找監控痕跡只是一件重要的小事，葉甄將精力主要放在能力的熟練掌控和圖案、圖畫的構思上。

　　使用吞噬之喙的時間一長，油膩惡心的感覺就佔據了葉甄的心靈，讓他喘不過氣，差點憋死。他只能無力地癱在床上，閉上眼睛，久久無法回神。

　　稍微有點思考的力氣後，他不僅思索:如何界定正常使用能力和實驗使用能力?

　　既然能力就是汙染，那為何清道夫使用能力時監控系統不會報警，汙染生物使用能力時監控系統就會報警?這兩者的區別是什麽?

　　葉甄認為原因與衣有關。特殊事務處理所和汙染生物的歷史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無從得知，但流水國已經有了三千多年的歷史，而且建國一事透露著詭異，汙染生物極有可能在那時就已經出現。特殊事務處理所的職責和使命就是處理異常事件，清理汙染生物，歷史不會太短。而清道夫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學會使用衣。

　　不過，王子京在介紹衣的時候，只是提醒他說在編織出衣之前盡量不要使用能力，並沒有說一定不能使用。

　　如果衣是一切的關鍵，那這一點說不通。

　　葉甄轉而想到了王子京所說的內在的衣，也就是許平華所說的白光。

　　“白光是關鍵?”葉甄暗想，他將心神沉浸於白光，頓時感覺到舒適，像是徜徉於溫暖的海洋，柔潤的水包裹皮膚，從毛孔滲透而進，舒適人的身心。

　　半晌，葉甄艱難地“醒”過來，臉上帶著余悸，暗想:“這麽美好的東西，屬於人嗎?”

　　這美好過於虛幻，又容易讓人沉浸，令葉甄聯想到罌粟，如果不是他反覆反省，始終沒有發現自己存在上癮的跡象，那他不敢再觸碰白光。

　　衣由超凡力量構成，而超凡力量就是汙染，從這個方面而言，衣本身就是汙染，不過，由於衣自身結構穩定，汙染沒有外溢，反而成為了清道夫的鎧甲。

　　葉甄親歷了衣的編織過程，衣和白光的關系只在於彼此間的距離是始終一樣的，兩者相對平行。

　　正常與汙染的關鍵點在於衣還是在於白光，差別很大。

　　時間在葉甄一心三用的過程中飛快流逝，他對於吞噬之喙越來越熟悉，能夠同時控制更多的喙，也更能適應使用能力時的油膩和惡心，但這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他沒有察覺到印記在變化，也沒有感覺到自己變強了，但控制吞噬之喙的數量卻是實打實地增多了。

　　“奇怪，這是什麽原理?”葉甄不禁陷入思索，但思考半天他也沒有找到答案，只能歸結於這一方世界的規則。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十月六日凌晨，葉甄正睡得香甜，誰料警報聲突然發作，將他驚醒。

　　葉甄趕緊開燈，穿上製服，戴上胸牌和腕表，拿上身份證明和房間鑰匙，關上門，往大廳跑。

　　等到來到大廳後，葉甄才發現這裡只有王子京……

　　葉甄熟練地拿起一個黑色的行李箱，站在一旁。

　　王子京問道:“你有沒有聽出這次的警報聲與上次的不一樣?”

　　葉甄一臉茫然，沒有人跟他說過警報聲會變，而且情況這麽危急，誰會在意這些?

　　“這次的警報聲沒有上次急促，上次是監控系統自動報警，這次是我按響了報警器。”

　　葉甄依舊茫然，黑色行李箱都準備好了，這不像是緊急拉練，而且，沒有人跟他說過會有緊急拉練。

　　“特急科羅科長打電話過來了，說城東老城區一帶，大部分居民拉肚子，情況比較嚴重，將醫院擠滿了，他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涉及到汙染生物，屬於汙染事件，因此讓我們出動。”

　　話音剛落，趙稀哲大步走來，提起一個黑色行李箱，問道:“地點在哪裡?”

　　“城東老城區。”

　　“不錯，不遠，很快就能到。”

　　這時，賈騰和許平華一同趕到，他們聽到了王子京的話，沒有多問，提起行李箱，在一旁等候。

　　葉甄不露痕跡地轉身，看向走廊，等待蘇馥楠的到來。

　　在轉身時，他特意瞥了一眼牆壁，發現無線電話正放在鐵架子上。

　　“王子京能夠在房間內聽到無線電話鈴聲嗎?”葉甄暗想。

　　據他所知，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除了門鈴外，能夠隔絕大部分聲音，而無線電話的鈴聲並不大，要從大廳傳到3號房間，十分困難。

　　這裡並沒有專屬於隊長的房間，如果不是王子京擁有特殊的設備，能夠接聽到無限電話的鈴聲，那王子京的聽力就異常誇張，或者他還具備其他能力。

　　在葉甄思索間，蘇馥楠急匆匆地趕到，她依舊擦了粉，塗抹了口紅。

　　王子京讓蘇馥楠拿上無線電話，然後打開了機關，帶著大家離開基地。

　　十月的夜晚，天青黑色，風很大，從海上吹來，沒有腥味，沒有鹽味，卻令人莫名地覺得苦，苦到心中，苦到不知道為何苦。

　　王子京說:“一到晚上，苦海的風就會呼呼地吹到陸地上，讓人忍不住流淚。”

　　賈騰說:“聽說曾有巨型妖死在苦海，鮮血汙染了海水，將海水變苦，引誘人哭泣。一旦人哭泣，眼淚會進入苦海，被妖殘留的意識保存下來。當眼淚積聚成苦海時，那隻妖會復活。”

　　葉甄狐疑地看著賈騰，盡管夜色太黑，月亮朦朧，看不清賈騰的表情，但他總感覺賈騰在胡謅。

　　能夠汙染整個海洋的妖，它得多大?能夠容納巨型妖的妖界又得多大?

　　一般而言，地盤越大，資源越多。如果妖界廣袤無垠，資源豐富，那妖界的生物為何會時不時來到藍星?

　　蘇馥楠和許平華認真傾聽王子京和賈騰的談話，趙稀哲則興致缺缺，他對於這種謠言不感興趣。

　　王子京說:“可惜，苦海風浪太大，無人可以安全進出，我們也無法知曉苦海深處是什麽情況。但是關於苦海的傳說卻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離譜，巨型妖的傳說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說法了，現在已經不流行了。”

　　葉甄好奇地問道:“現在流行什麽說法?”

　　王子京打開車門，說:“近幾年不知道從哪裡刮起了一陣寶藏風，說是苦海深處埋葬了過去的歷史，有大秘密大機緣。”

　　葉甄饒有其事地點頭，這個說法很有趣，與巨型妖的傳說相比較， 他更相信這個傳說。

　　趙稀哲敲擊窗戶，說:“這是歷史研究所傳出來的消息吧?”

　　“誰知道，不過大家都這樣說。”王子京望了一眼後視鏡，說，“坐穩，我們要出發了。”

　　葉甄抓住上方的抓手，看向窗外。他上車之前特意觀察過黑色大車，盡管夜很黑，事物看不真切，但他確定這幾天曾經有人清洗過車子。

　　上次任務時，黑色大車駛過城區很多地方，輪胎和其他部分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汙垢，車內也有煙灰，但現在，這些東西都不見了。

　　其他人能夠來到基地，但他們卻只能困在基地，無法外出，這是哪門子道理?

　　臨近出口時，車窗搖下，值守的軍人依舊精神奕奕，像是不會疲倦的機器，無懼苦海的風，盡職盡責地守護這裡。

　　城東老城區一條街道旁，臉色不佳的羅大科坐在摩托車上，盡管內心著急，但他此刻卻只能對著望不穿的黑暗發呆。

　　許久，他聽到發動車轟鳴的聲音，感受到地面的震動，臉色變得輕松許多。

　　黑色大車停靠得特別穩當，王子京率先下車，與羅大科握手。

　　“下午就出現了居民腹瀉的情況，但一開始只是個別現象，到了晚上，情況就變得十分嚴重，幾乎四分之一的人都腹瀉了，而且前去醫院醫治的人症狀未得到緩解。到了現在，這裡已經空了。”

　　“明白，羅科長，你放心，如果是異常事件，我們會立刻處理好的。”

　　“那就好，我們保持通訊。需要幫助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