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人剛剛開口,就見自己面前的土地突然裂開一條直線,她吃了一驚,連忙幾次彈跳躲開,卻被突然抬高的土牆擊中,還沒回過神來,一道落雷從天而降,她不敢拿手裡劍去擋,隻好丟出幾枚煙玉,然後翻滾著躲閃。
“卑鄙!”女人破口大罵,“居然偷襲!”
那幾枚被丟出的煙玉還沒來得及爆炸,就被一陣狂風吹開,滾落到大樓邊上,可憐兮兮地冒出陣陣紫煙。
司馬懿一挑眉,他大喊道:“我該說真巧嗎,祭酒先生?”
“你自己心裡不該很清楚嗎,司馬公子。”郭嘉從後方走了出來,走到司馬懿的身邊,“雖說如此,不如我們暫時聯手,先收拾掉這個Assassin。”
女人見到司馬懿那邊來了幫手,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深吸了口氣,手裡的巨型手裡劍飛速旋轉起來。
“如何,臨死前給你次機會讓你介紹自己?”郭嘉手中的竹簡徹底攤開,漂浮在空中,“島國的女忍者?”
“哼,告訴你們也無妨,在下即是望月出雲守。”望月出雲守笑道,“不知閣下可否聽說過這個姓名啊?”
“日本國出名的忍者,擅長煙火術,是情報與偷襲的好手。”郭嘉說完,心中一凜,突然明白過來對方告訴他們姓名的意義,“不好!”
出雲守的嘴角愈發上揚,她抬高手上的手裡劍,狠狠擊打在地面上。
“這才是在下的寶具!”出雲守大喊,“灼熱的地獄手裡劍!”
那把巨大的手裡劍幾乎是一瞬間,變成了灼熱的赤紅色,郭嘉和司馬懿附近的地面也開始冒出滾滾的白煙,周邊的空氣幾乎是一下子就開始升溫,仿佛身處一片大型的天然溫泉之中。郭嘉一不小心吸進去幾口白煙,隻覺得硫磺味道很重,他暈眩了一下,連忙捂住口鼻。
赤紅色的手裡劍被出雲守狠狠丟了出來,它沿著弧線朝著兩人飛去,被它摩擦過的空氣像是燃燒一般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並開始扭曲。郭嘉因為這突然炎熱起來的空氣而有些無法集中精力,他連忙招來一片雨雲,雨水清晰地描繪出手裡劍襲擊過來的路徑,卻無法阻止對方高速衝殺過來。
“還沒看出軌跡規律嗎!”郭嘉瞪了旁邊的司馬懿一眼,急得破口大罵,“還指著我用身體幫你去擋?”
“那我可不敢。”司馬懿笑道,方才郭嘉那片雨雲自然不只是為了降溫,主要還是用來刻畫手裡劍飛行的路線。像望月出雲守這樣優秀的忍者,丟出的手裡劍絕對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飛行的,外行人壓根兒看不出來什麽所以然,可如果行動軌跡出來,那可就不一定了。
司馬懿舉起長弓,手挽箭矢,微微眯起眼睛,然後在某一個瞬間,迅速松開手指。銀色的箭矢飛射而出,精準地命中手裡劍,硬生生改變了它的飛行方向。
“出雲守呢?”郭嘉一驚,這才發現對方早就看不到影子了。那雨幕,既是郭嘉他們的救命符,也是望月出雲守的遮擋板,雨水模糊了兩人的視線,再加上手裡劍的擾亂,郭嘉竟然沒注意到對方早就逃走了。
那手裡劍被擊中後,拐了個方向,竟然畫了個圓弧,朝著遠方的某一處飛去。
“是故意的。”司馬懿歎了口氣,“對方早就料到我們會這麽做,乘機逃走了。”
“是嗎?”郭嘉收了竹簡,天上的雨雲慢慢消散,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著身體,又冷又不舒服。
司馬懿隨便擦了擦被雨水徹底打濕的臉,
他甩了甩頭髮,對郭嘉發出邀請:“不如,咱們聯手吧?” “我怎麽記得早就拒絕過你了?”郭嘉皺眉,“司馬公子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此一時彼一時嘛。”司馬懿也不生氣,“你看,跟我聯手,也並沒有那麽困難吧?”
郭嘉上下打量著司馬懿,這個人臉上只是掛著微笑,大大方方地站著,仿佛不管郭嘉做什麽他都不會惱火。郭嘉扯了扯浸滿了雨水的衣袖,隻想回去好好洗個澡,再來考慮一些有的沒的。
“對了,你的禦主呢?”司馬懿看向郭嘉的身後,“被你藏起來了?”
“跟你的禦主一樣。”郭嘉後退了兩步,“既然Assassin已經逃走了,也沒必要再跟閣下多說什麽。司馬公子,自己保重吧。”
司馬懿像是早就料到郭嘉會這麽說似的,也不阻止,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像個普通朋友般揮了揮手,跟郭嘉告別。
郭嘉直走到公園的深處,確認司馬懿已經不在原地之後,才打了個響指,喚Lancer出來。迪盧木多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看了看似乎完好無損的郭嘉,有些不解。
“Archer居然真的沒有……”迪盧木多圍著郭嘉走了一圈,“為什麽?”
“因為他還想和我聯手,所以在達到目的,或者說我徹底無用之後,才會攻擊我。”郭嘉微微一笑,“但現在一切才剛開始,還遠不到他對我出手的時間。”
“他在等什麽,或者說,你在等什麽?”
“我在等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什麽……”郭嘉說,“目前,他有好幾條路可以走,但具體要走哪條,還要看接下來的發展。”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你是不會背叛我和主公的,對不對?”迪盧木多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手中的槍威脅性地轉了兩圈。
“放心吧,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在這時候背叛自己唯一可以依賴的對象。”郭嘉沒有絲毫畏懼,“我覺得你應該信任我的謀略。”
“信任謀略,而不是信任你?你是說,你的謀略比你這個人還要值得信賴嗎?”迪盧木多笑了出來,“真是奇怪的人。”
“奇怪的明明是你才對。”郭嘉歎了口氣,“你和肯尼斯的事我大致有點數,按理來說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但一個信賴自己的禦主,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
這句話讓迪盧木多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他過了好久才像找回了自己一般,露出無奈而苦澀的表情,歎了口氣。郭嘉沒有繼續安慰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猶豫了一下,給了一個短暫的擁抱。
“不用安慰我。”迪盧木多哭笑不得,“凱爾特的勇士始終維持著堅強。”
“是的是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嘛,我們中國的古語。真是好笑,誰說男兒就不能哭泣,只是沒到傷心至深的時候罷了。”郭嘉將濕透了的頭髮用發簪虛虛地挽起,利用魔力蒸發起體表和衣服上的水分。
事實上迪盧木多怎麽會完全不難過呢,他看得出來曹子恆和郭嘉之間是處於怎樣的信賴狀態,這讓他又是羨慕,又是不解。最開始遇見肯尼斯時,他的直覺就告訴自己,他的禦主並不喜歡他。迪盧木多曾經很是憂慮,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芬恩,這個後期厭惡自己的主人借助野豬殺了自己。兩相對比起來,迪盧木多覺得肯尼斯再怎麽樣也不會比芬恩做的更明顯了,最起碼前者需要借助,且只能借助自己的力量謀求勝利。
凱爾特的勇士需要時刻開解自己,擁抱積極,保持樂觀,所以迪盧木多迅速就進行了自我安慰,欺騙自己只要站在禦主的身前,為他掃清一切障礙,保護他周全,就是身為從者唯一要做的事。至於交心……如果可以的話自然是最好,但即便不能,他也不會強求。
迪盧木多很信任肯尼斯,他堅信自己的禦主是最好的,最強的,他們的組合一定能拿到最後的勝利。可郭嘉的話又讓他產生了懷疑,因為心是永遠不會撒謊的,迪盧木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發現肯尼斯的不信任之後有多麽難過。
他也想要和自己的禦主並肩作戰,他也想要獲得首肯,獲得友善。
但迪盧木多不覺得肯尼斯有什麽錯,沒能獲得禦主信賴,都是他這個英靈失職。而如今,他要就這樣永遠失職下去嗎?
“多謝。”迪盧木多鄭重地對郭嘉行了個禮,“你所說的,在下迪盧木多一定會慎重考慮。”
“這根本不算什麽。”郭嘉再次拍了拍迪盧木多結實的手臂,“就如同肯尼斯閣下教導我的禦主一樣,我們本來就是互幫互助的關系。再說了,你們能變強,對我和禦主來說,才是最好的。”
“哈哈哈,你說的沒錯!”迪盧木多爽朗地笑了,“對了,剛才你為什麽一定要我躲起來,不想讓Archer發現我嗎?”
“都說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麽反過來,敵人對你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好。”郭嘉說,“好戲,都還在後頭呢。”
與迪盧木多告別之後,郭嘉返回了曹子恆的家中。當時,肯尼斯堅持要禦主和英靈一起行動,被郭嘉拒絕了,理由就是三個字——沒必要。他沒告訴任何人的是,他早就知道這會兒沒辦法徹底殺掉望月出雲守,Assassin比任何英靈都要擅長偽裝和逃跑,這點郭嘉早就知道,而他相信司馬懿也很清楚。所以,郭嘉不想暴露迪盧木多,更不想暴露肯尼斯,這才是郭嘉阻止肯尼斯他們跟去的最大原因——要想藏匿一個禦主, 比藏匿一騎英靈,要難得多。而且,萬一司馬懿的禦主也在,那個麻煩的女人,保不齊她會趁著郭嘉的注意力都在望月出雲守身上之時,對曹子恆下手。
郭嘉泡在溫暖的浴缸裡,他看著自己纖細而略顯蒼白的手臂,他能透過皮膚隱隱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這是一具不健康的肉體,即便身為英靈的現在已經要好了不少,可仍舊是不健康的。
郭嘉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他吃過很多藥,看過很多醫生,可身體裡的疾病就像永遠打不開的枷鎖,牢牢地把郭嘉捆住了。要說不羨慕迪盧木多,那絕對是假的,郭嘉不止一次讚歎對方結實而完美的肉體,那鮮活的,那宛若能夠永遠燃燒的火焰一般的生命,是郭嘉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曾經,就在他安靜地感受生命流逝的時候,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靜。他看得到面前正在啼鳴的烏鴉,看得到來來回回奔走的侍從,看得到跪在自己身邊替自己把脈的醫者。可郭嘉看不到更多了,他想要看到更多。無論是戰場,士兵,將士,還是各種陰謀陽謀權勢路數,他都想要看到。可郭嘉很清楚,他再也看不到了。
因此,郭嘉對於這次的聖杯戰爭,對於能夠感應召喚而現界的現實,無比感激。
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
“郭嘉!”
突然,郭嘉聽到曹子恆在叫他。
“別泡太久,對身體不好!”
“好!”郭嘉喊了一聲,然後笑了。
是的,第二次生命。
而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