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根沒提慶州援兵，就算有，少說也得半個月以後，黃花菜都涼了。

　　細封原哂笑道:“威邊砦派人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劉珞笑著解釋道:“本來是要和老伯說一說官家準備在北境三砦設酒榷之事的，不過大敵當前，小侄想著且往後放放不遲。至於威邊砦，小侄已經派人去請了，我相信他們會派人來援！”

　　狄詠就知道這小子在使壞，你要真想往後放放，就壓根不必在現在提酒榷這個茬。你既然提了，窮到冒煙的三砦誰能忍得住不問?

　　細封原果然耐不住，問道:“什麽酒榷?”

　　劉珞就把在威邊砦的話又說了一番，當聽到一年五萬貫的時候，堂上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與勝羌堡不同的是，勝羌堡離慶州更近，也更安全，所以還能不時拿些野味、皮毛等物去慶州城裡販賣。環威堡、威邊砦這兩處則要遠不少，跑一趟下來耽誤在路上的功夫，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用來種地。說白了，這兩個堡砦的生存模式完完全全就是關起門來種地過日子，農閑時就打獵放牧聊做補充，抗天災能力極差！

　　年景好的時候，一戶人家能吃飽飯，能存下來年的糧食種子，就算是豐年，要是再有兩三百斤的存糧，就要燒高香謝謝老天爺了！

　　兩三百斤糧食才多少錢?汴梁米價，一石米一百二十斤才六百文，三百斤糧食超不過兩貫錢。就算邊地糧價貴些，也不過三貫錢。

　　環威堡只有兩千余戶，全加起來，最好的年景結余也才六千貫！劉珞說一年能給他們五萬貫！

　　當然，他們要是知道劉珞那一百口鍋能讓他一天就掙六千貫…

　　細封原覺得，就是自己當年隨狄青趕殺李元昊的時候，好像也沒這麽激動過，他忍不住微微離開座椅，上身前傾道:“劉珞，此事當真?”

　　劉珞指指旁邊的狄詠，細封原便看向他，畢竟狄帥親兒子說的話更靠譜些。

　　狄詠心裡暗罵劉珞，往輕了說是先斬後奏，往重了說這就是矯詔，發配充軍都算輕的！

　　但話都頂到這兒，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那酒水就是劉珞製出來的，官家已經命曹佾曹國舅販往遼國了，西夏這邊可以允許三砦販賣一些。”

　　“好！”細封原重重坐回椅子，一拍大腿道:“若是能一年多出五萬貫，老夫就能再修幾個堡砦，一直修到西夏眼皮子底下去！那個…劉珞啊…”

　　劉珞忙道:“老伯，販酒之事小侄一力承擔，但當務之急是怎麽抵擋西夏三萬大軍啊！“

　　“哦，對對！“細封原又用剛拍過大腿的手拍了拍腦袋，吩咐道:“叔弘，你安排二十支遊騎撒出去，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他們平時偷奸耍滑，讓跑二十裡隻跑十五裡，這回不跑五十裡不準回來，否則老子打斷他們的狗腿！

　　仲師，你去盯著砦牆，該加固的加固，箭矢兵器也都提前運上去，讓瞭望塔上的崽子都把眼睛給老子擦亮咯！

　　伯威啊，你就和狄詠賢侄一起指揮堡中的防禦吧！賢侄，可莫怪老伯偷學你狄家的兵法哦！”

　　狄詠忙道:“老伯，此戰，小侄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你說。”估計還是那五萬貫的余韻未退，老頭子的態度好的不像話，待狄詠比上面那三個親兒子還親。

　　“小侄和劉珞商量了一番，堡中青壯不過五千，出去和西夏人野戰自然不可能。若是單純靠上砦牆據守，砦牆上也站不下這麽多。

”狄詠起身道:“侄兒手中還有可戰的捧日軍精銳四百余，可否請老伯調五百人馬於我，侄兒帶著這一千人遊弋在堡外，或斷西夏人的糧草，或騷擾侵襲，總能讓西夏人有所顧忌。”　　細封原沉吟片刻，拍板道:“老夫覺得可行，我看你手下還有幾十人身上帶傷，就留在堡中吧。我給你六百兵馬，讓伯威和你一起去。”他對長子細封伯威道:“為父讓你去，是怕堡中兵馬不聽狄詠賢侄的調遣。你要記住，此戰指揮以狄詠為主將，你切莫肆意妄為！”

　　細封伯威先是拱手聽令，又朝狄詠拱手道:“此戰伯威唯少將軍馬首是瞻！”

　　狄詠趕緊客氣道:“有伯威兄助陣，小弟信心倍增啊！”

　　細封原又道:“當年狄帥給了我們三砦些許火油，這些年一直不曾用過，賢侄，不知此番可有用處?”

　　狄詠喜道:“堡中有火油?甚好！我隨父親征戰嶺南時，曾有番人蒲亞訥，在守廣州城時用火油焚毀叛軍攻城器械無數，還受到了朝廷的嘉獎！小侄雖未親眼得見，不過火油應是守城利器！”

　　劉珞倒是知道後世管柴油叫火油，火油燈就是柴油燈，但這年頭有柴油?便好奇問道:“不知老伯可能取些火油來看看?”

　　細封原擺擺手，不一會兒工夫，便有人提著一桶近乎透明的粘稠液體東西放在堂中。

　　劉珞上前一看，這玩意兒聞著味道有些像石油，可石油不都是黑乎乎的嗎?

　　“老伯，可否取些到堂外點燃看看?”

　　細封原也想見識見識這東西到底多厲害， 自無不允。

　　劉珞讓人取來一些木頭，又準備了水和沙土備在一旁，這才將火油倒在木頭上用火把點了。只見火頭順著火油迅速蔓延，轉瞬間便黑煙滾滾，順帶著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怪味，熏得劉珞連退好幾步。

　　劉珞揉揉發酸的眼睛，叫道:“潑水！”

　　左右便有人拿起水桶嘩的潑了上去，燃燒著的火焰頓時一滯，可不多時又熊熊燃燒起來，甚至比方才更顯劇烈！

　　劉珞又讓人覆蓋沙土，這才把火撲滅。

　　劉珞可以斷定，此時的火油並非是提煉過後的柴油，就是石油原油。蓋因柴油燃燒不可能有那麽大的煙，不然那些讀書人晚上還想用柴油燈挑燈看書?眼睛非給你熏瞎了不可！

　　辛棄疾的那句醉裡挑燈看劍也可以改成醉裡挑燈看劍“煙裡挑燈看劍”了。

　　劉珞走到細封原面前問道:“老伯可知這火油是從何處得來?”

　　細封原回憶道:“當年狄帥似曾提過，好像是延州、鄜州那邊出這東西。”

　　劉珞又看向狄詠，狄詠搖頭道:“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劉珞就知道狄青多半也並未將此物的發現當做多大的事，不過是看成一種易燃的液體罷了。劉珞不是化工專業出身，也不知道怎麽提煉石油，他原本有打算把高度酒水當做燃燒彈使的。但若是這種石油的開采不難，可比蒸餾酒水方便廉價多了！

　　“哦，對了！當年狄帥曾說，這火油好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多到形成了一個小湖，中間還有個泉眼一直在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