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珞醒來的時候，宿醉的後遺症讓他隻覺得兩個太陽穴仿佛要裂開一般，緊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長長的吐出去，才感覺好受些。

　　“郎君醒了?可要用些蜂蜜水?”

　　劉珞敢發誓，這聲音如果是老馬那家夥發出來的，他能秒秒鍾爬起來百米衝刺出去！

　　直到一個柔弱無骨，又略顯肉感的小手搭上他的額頭，他才確定，這是個女人。

　　“綠絛?我回府了?”

　　綠絛扶著他坐起來，給他遞過來一盞溫熱的蜂蜜水，解釋道:“沒呢。馬營使一早就派了人在城門口等著，一開城門就讓人來府裡報信，說郎君昨日喝多了，讓人來伺候呢！”

　　劉珞把滿滿一盞蜂蜜水喝了個底朝天，舔著嘴唇問道:“這是府裡帶來的?”

　　“嗯，”綠絛指了指桌上，“還有泡好的茶水，不過想著郎君沒吃東西，還是晚些再用吧！”

　　說著，又不知從哪端出一個銅盆，拿出裡面用熱水泡著的手巾，擰幹了遞過來，“請郎君淨面。”

　　我擦，這才是生活啊！

　　微燙的手巾在臉上一熨，劉珞這才算是徹底活了過來，“舒坦！綠絛，辛苦你了！”

　　綠絛面色微微發紅，扭捏道:“郎君這說的是哪裡話！對了，昨日姐姐傳話過來，說郎君要找的那個人有消息了。”

　　“啊?誰?”劉珞此時隻想吃一籠小籠湯包，再睡個回籠覺，若是不要緊的人，就讓他等著吧！

　　綠絛看出他精神不濟，伸出手指，緩緩在他腦袋上按摩起來:“就是那個叫沈括的，不久前剛到汴梁。”

　　“哦，那讓他…”劉珞話到半截，猛地抬頭:“沈括?！”

　　他本是低著頭坐在床上，綠絛站在他對面給他按摩，這忽一抬頭，直接就扎進了人家姑娘的懷裡…

　　綠絛驚得輕呼一聲，退了半步，臊的滿面羞紅，哪裡還按得下去?

　　劉珞這個始作俑者也是尷尬，忙往後靠了靠，抱歉道:“實在是有些驚訝，得罪了！得罪了！”

　　嘴裡說著得罪，眼神卻不忘在人家胸口瞟了一眼，心說這才十五六吧，將來肯定是個胸懷寬廣的女人！

　　聽說沈括就在城裡，他也待不住了:“走，回城！”

　　綠絛也不多話，便去收拾東西。

　　劉珞看著他把茶壺茶盞茶罐蜜罐，甚至還有一個裝點心的食盒一一收拾進包袱，然後把方才用過的濕手巾用乾手巾包了收起來，最後不知從哪又拿出一套袍子，問道:“郎君可要換一身?”

　　劉珞指著這些，瞠目道:“不，不用了。話說，你怎麽來的?”

　　“騎馬呀，”綠絛麻利地把袍子收進包袱，“奴家也學過的！”

　　劉珞扶額，除了上陣殺敵，還有這些青樓娘們兒們不會的嗎?

　　沈括此番到汴梁，是去吏部報道的。

　　他父親沈周前年不幸逝於任上，這種情況也算是朝廷嘉獎的楷模了，應有一子蔭官。但眾所周知，大宋朝廷的事兒多，各位上官都忙得不行，所以這事兒一拖就是兩年。

　　沈括也不指望能蔭個什麽實職官，他十四歲就通讀了家裡的藏書，是錢塘聞名的少年天才。父親沈周，伯父沈同又都是進士出身，沒道理不進科場走一遭。

　　錢塘沈家是地方大家族，不差錢，所以沈括直接就在內城的華豐樓包下了一間客房，也不出門，終日裡看書，就等著吏部召喚。

　　劉珞讓狄壯送綠絛回府，

隻帶著荀破，根據倚凝給的消息找到了華豐樓。　　找到掌櫃的，報上自己的名號，那掌櫃的竟也聽過他，頓時客氣的不行。

　　“沈括?是有這麽一位，不過那位官人可有點怪，整日裡不出門，飯食都是送到房裡的。”

　　怪?怪就對了，科學家麽！不古怪那都不是純粹的科學家！

　　“有勞掌櫃的安排個人帶路。”

　　“不不，下人蠢笨，小的來給監丞帶路！”

　　華豐樓算是內城裡數得上的客棧，樓高三層，樓層越高，價格越高，日資不匪。沈括包的房間就在三層，可見是個不差錢的主。

　　也是，科學實驗的成本可高了，沒錢玩不起！

　　掌櫃輕叩房門，也不問有沒有人，直接道:“沈官人，有貴客到！”

　　便聽裡面咦了一聲，就有腳步聲傳來，一個二十歲將將出頭的年輕人打開房門，打量了門外的三人一眼，才對劉珞抱拳行禮道:“恕在下眼拙，閣下是?”

　　劉珞還禮道:“鄙人劉珞，冒昧來訪，還請沈兄勿怪。”

　　掌櫃在一旁打補丁道:“劉監丞在州橋打過遼人，後來去西北又打跑了西夏人，如今執掌新案，先前時疫的防治就是劉監丞主持的。”

　　沈括新到汴梁，又是個死宅男，實在沒聽過市井裡有關劉珞的神奇小話本，但掌櫃的介紹讓他不能不對劉珞高看一眼。沈括其人，不光智商超絕，情商也高，不然後來哪能做到計相三司使的高位?

　　把劉珞和荀破請進房裡， 劉珞只看到房裡桌上，案上，床上，無不是書本，有的還攤開著。

　　沈括一邊給二人泡茶，一邊不好意思道:“劉監丞勿怪，我一個人住，所以雜亂了些。”

　　科學家麽！不雜亂，有生活自理能力，那還叫科學家麽！

　　劉珞像老農看自家田地裡的莊稼一樣看著沈括，滿眼都是歡喜。

　　沈括卻被這孩子看的直發毛，試探著問道:“監丞，沈某自問一文不名，敢問監丞為何…”

　　“沈括沈存中，錢塘的少年天才，如今新案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我也不與你繞彎子，可願來新案?”

　　沈括連新案是幹嘛滴都不知道，再說去哪也不由他自己說了算啊！

　　“監丞可能不知，沈某還在等吏部的文書。”

　　“無妨，我有官家的口諭，可從各衙門挑選人手，甭管吏部把你扔到哪，我都能把你弄過來！”劉珞又開始用他的牛皮大法，官家答應他的是可以從三司其他案裡面選人，可不是整個朝廷！

　　但劉珞估摸著吏部也不會給沈括什麽好職位，從八品頂天了，搞不好還是個散官。自己要這麽一號人，相信還是有這個面子的。

　　沈括沒想到他語氣這麽大，也不知道是吹牛還是當真，但有一點是無疑的，那就是他自己的命運，反正不在自己手上。

　　“那請問，新案，又負責些什麽?”

　　“新案啊，自然是新！我的理念是，去創前人所未造，發前人所未明，小到起居日用，大到星辰大海，無所不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