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了一下，沉悶的厲害。

這才一個多星期，就要抽三次血，哪怕是一個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經得住，更何況黎綠本就有些低血糖。

黎綠看向他，眼神懵懂，“怎麽了?”

謝行捏緊了拳頭，“我去問問秦鈞川有沒有其他辦法，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垮的。”

黎綠唇角帶了淡淡的笑，忽地出聲問:“哥哥，如果秦醫生還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你會怎麽做?”

語氣軟綿綿，卻隱隱帶著尖刺，一下就問住了謝行。

他不由順著黎綠的話往下想。

如果秦鈞川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再抽下去對黎綠的身體有害，那該怎麽辦。

謝行不敢深想，越往下想，越能暴露人性的殘忍。

……

黎綠遲遲沒有聽見聲音，心下隱隱失落，強自打起精神說:“我開玩笑啦，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像掉水先救誰一樣幼稚嗎，哈哈哈……哥哥，我只是隨便一說，我們快走吧。”

謝行卻是笑不出來。

從病房出來，他找到了秦鈞川，清冷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隱隱帶著陰鬱，“還有別的辦法嗎?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黎綠不能再抽下去了。”

“她不抽絮絮就會沒命！”秦鈞川吸了口氣，緩緩道:“小行，你清醒一點，到底是黎綠重要還是絮絮重要?”

謝行握著拳頭，眼睛死死盯著秦鈞川，“你還是人嗎?”

這話不知是在問對方，還是在問自己。

秦鈞川輕笑一聲，眼神透露著一股玩味之意:“小行，我承認我這樣做傷害了黎綠，但，是人就會偏心，猶豫搖擺的結果，只會是兩邊都討不到好，我比你強就強在更清楚自己的心。”

更懂得選擇和取舍。

謝行沉默了。

他站在陰影處，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黎綠這一次抽血隻抽了100c，速度卻明顯比前兩次慢，血液也更加濃稠。

到了後面，她的臉色蒼白如雪，胳膊上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見。

謝行沒有跟著進去，他就站在外面，看著人來人往的病人以及家屬。

到了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膽小鬼。

自私的膽小鬼。

黎綠和柳絮絮他都不想舍棄，可他不知道的是，有時候不選擇才是最大的殘忍。

直到聽見抽血室門打開，謝行如夢初醒。

黎綠出來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幸好謝行及時扶住了她，才免於一難。

“綠綠！”謝行的手肘向下滑動，直接將她公主抱了起來，聲音聽上去極為緊張:“你現在怎麽樣?”

黎綠仰頭看了好幾秒，才看清抱著她的人是謝行。

好奇怪啊，以前只要謝行一出現，她就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現在他抱著她，她都感受不太真切了。

“哥哥，我有點困。”她摟住他的脖子，聲音越來越弱，“我想睡覺，好想睡覺啊……”

從來醫院到現在，黎綠基本沒有讓他操過心，總是安安靜靜的做他的後盾，她眼睛裡的那股純黑，像是沉在地下的泥土，不像任何女人，她只是黎綠，是她自己。

如今她輕輕喃著好困，大概就是很不好了吧。

謝行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從抽血室到病房這段距離，似乎格外漫長。

這期間，柳絮絮病房的護工阿姨上前說:“謝少，柳小姐已經在手術室了，您要不要一起過去，她醒來如果沒有看見你，一定會不開心的。”

謝行停下腳步，看向護工阿姨。

他似乎譏笑了一下，笑容裡帶了涼涼之意，

“她不開心?真正不開心的就在我懷裡躺著，一句話都沒說呢。”這樣冷漠的謝行，護工阿姨還是頭一次見，被嚇得後退兩步。

與此同時，謝行感覺胸膛前方的衣服上沾了潮濕。

他眸子微微一頓，抱著黎綠的手收緊了一些，繼續往前走。

444出聲:宿主，二號的好感度已經96%了。

即將滿格。

黎綠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謝行把她放下就走了。

宿主，二號這人也太矛盾了，明明就很喜歡你，卻總是做一些讓你不喜歡的事。

黎綠說:這有什麽奇怪的，他喜歡柳絮絮這麽多年，哪是朝夕之間就能被扭正過來的。

像謝行這樣驕傲的人，大概不會想到自己會愛上除了柳絮絮以外的人，結果就是他變心了。

他看著自己沉淪，卻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沒有任何人會一直在原地打轉。

失望是個不斷累計的過程，接下來，黎綠只要慢慢表現出對謝行的失望，在好感度刷滿那一刻，就可以瀟灑離開了。

小謝好感度上來了，還有老傅呢。

剛說到老傅，手機就響了。

黎綠接起電話。

“黎綠，你為柳絮絮抽了多少次血?”

黎綠不是不想搭理他，“你問這個幹什麽?”

傅時寒冷著聲說:“你最好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帶走。”

黎綠這才說了，“三次。”

三次，一共。

電話裡一陣沉默。

“你是腦子被驢踢了嗎?那是血，不是水，這樣抽下去你還要不要命了?！”傅時寒之前只知道柳絮絮生病了，並不知道黎綠為了救她，一直在輸血。如果不是助理告訴他，他還一無所知。

“秦鈞川是不是告訴你，抽不了幾次，就可以了?”

黎綠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猶疑地問:“你怎麽知道?”

傅時寒深深吸了口氣，險些被氣死。

蠢貨就是蠢貨，不是被他騙就是被別人騙。

“白血病不是那麽容易治的，從治病到痊愈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輸十次血都不一定能把柳絮絮治好，他在騙你。”傅時寒又問:“謝行呢，他在哪裡，他就由著你這樣犯傻?”

黎綠沉默了幾秒，小聲為謝行解釋:“他不知道的，他如果知道，肯定不會讓我給柳絮絮輸血的。”

傅時寒面容陰沉，攥著手機一語不發。

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能清楚的意識到，黎綠一點都不喜歡他了。

這才過去了多久，她就對謝行死心塌地。

胸口仿佛被一團煩躁的火氣堵住了，他冷冷笑了一聲:“你根本想象不到謝行對柳絮絮有多好。”

他之前對柳絮絮的看重，是建立在她的家族上，而謝行不同，他是實打實的看上了柳絮絮這個人。

傅時寒說:“你既然這麽相信謝行，就去告訴他啊，看他會選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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