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的語氣裡，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黎綠低下頭，三米多的距離，算不上太高，但摔下去腿肯定是要受傷的。

謝行沒有動作，只是這麽沉默地注視著她。

黎綠咬咬唇，現在這樣的情形不是矯情的時候，她一閉眼，從樹上跳了下去。

漸漸入夜，懸崖下要更為暗一些，風在呼吸，月光清冷，黎綠落入了一個帶有薄荷味的懷抱。

而對於謝行來說。

黎綠無疑是十分信任他才會跳下來，這也算是聊勝於無的安慰了。他穩穩地接住了她。

黎綠站定後，還有些魂不守舍。

哪怕她再恨謝行，也不得不承認，他是為了救她才掉下來的。

“謝行，我不需要你救。”

過了半晌，她冷冰冰吐出一句。

謝行眸子閃過黯然，“是我自願的，你不用管多想。”

又是這一句話。

當初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現在又擺出這樣一副深情的模樣，不覺得很可笑嗎。

黎綠這句話到了嘴邊，終是沒有說出口，最後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句，“謝謝。”

謝行微微一怔。

黎綠別過眼睛，不再看他。

恨歸恨，感謝歸感謝，兩者並不衝突，這像是黎綠的做法。

意識到這點的謝行，唇角輕輕扯了扯，轉移話題道:“我們找一找出去的路吧，天色不早了，再在這裡待下去很危險。”

“……”

黎綠應了一聲，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懸崖下到處都是斷木，偶爾傳來幾聲窸窣聲，這個季節，不能讓人很好地分辨出是什麽動物的鳴叫。

風時不時吹過，這樣的氛圍實在是過於陰森，黎綠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人對於陌生事物，總是控制不住害怕。

找尋的結果不盡人意，懸崖下到處都是灌木叢，一眼看不到盡頭，兩人的手機早在掉落的時候就不知道摔哪去了，即便是找到，怕是也只能看見碎片了。

謝行臉色這才凝重了下來，他停下腳步說:“綠綠，看來今天是找不到出路了，再這樣走下去也只會是白費功夫。”

黎綠臉色有些蒼白，認同謝行這話。

再這樣走下去，誰知道會招來什麽，他們已經筋疲力盡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她小聲問。

說起來，這還是黎綠恢復記憶後，對他說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謝行無不悲哀地想，如果他和黎綠能夠一直這下和平下去就好了。

“我們落下來的時候，我看到附近有一個山洞，不如去那裡湊合一晚上吧。”他說。

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黎綠答應了下來。

於是兩人原路返回。

走了幾步，黎綠突然意識到不對，為什麽謝行好像比她還要慢的樣子。

她回過頭低下眼，就看見謝行左腳在打顫，大衣也被劃破了一個口子，因為穿的太厚，看不出裡面有沒有受傷，而這些，她剛才竟然絲毫沒有發現。

黎綠想到剛才墜崖的時候，謝行將她牢牢抱在懷裡，應該就是在掉到樹上的時候傷到的。

畢竟是肉體凡胎，如果不是幸運地掛在了樹上，兩人早就煙消雲散了。

謝行沒有看錯，前方的確有個山洞，洞口有一半被枝藤擋著，再加上天黑，黎綠才沒有注意到。

往裡走近，山洞約有個四米深，底下有些燒過的柴火還有簡易的燒烤架，這足以證明，這裡是有人來過的。

黎綠無暇注意這些，眼睛落在了謝行的身體上，抿著唇問:“你沒有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

謝行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有傷，下意識摸了摸右肩，

搖頭道:“沒什麽，黎綠，不用擔心我。”“誰擔心你了。”黎綠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我只是怕你死在這裡，我一個人沒那麽容易走出去。”

“……”

這話簡直是往人肺管子上戳。

偏偏謝行只是平靜地“嗯”了一聲，“綠綠，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黎綠:“……”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力氣沒出使的感覺。

兩人落到這個地方，也顧不得髒不髒了，謝行靠著山洞仰躺了下來，右胳膊搭在前邊，這讓黎綠能夠肯定，他的這隻胳膊一定是受傷了。

放狠話歸放狠話，當真遇見了險境，黎綠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麽滋味。

她真的恨謝行恨到希望他去死嗎。

也不見得，歸根結底，她恨的還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要跟他在一起，後來也不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也不會……心痛。

謝行抬眸，看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黎綠，頓了一下開口:“綠綠，如果你可能不想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在甲板上那天，我之所以會那麽說，是為了救你。 ”

“那群綁匪，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如果他們知道我在乎的人是你，那才是真的危險。”

黎綠扯了下唇，看向他說:“那你還記得我當時說過什麽嗎?”

謝行怔了怔，就聽見黎綠輕聲說:“謝行，我壓根就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死，我只是想讓你承認。”

承認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我自導自演的一場笑話。

那個時候的黎綠，像是一隻陷入絕境的小獸，母親母親不愛她，她愛的男人不承認她，她的生活處處充滿了欺騙，謝行那樣一番冷漠絕情的話，就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棵稻草。

太累了。

活著太累了。

謝行聽到這裡，隱隱意識到什麽，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至極。

“綠綠，我……”他的嘴唇在顫抖，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黎綠深深吐了口氣，“沒關系了，好在都過去了。”

“那些事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心裡裝載了更重要的人。

謝行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良久的沉默。

他用余光注視著黎綠。

這是今天黎綠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也是失憶後的第一個笑容。

她長長的頭髮垂在胸前，借著月光，能夠看見她清純的面容，那雙眼睛微微閃著亮光，唇角彎彎，這是她想到喜歡的人，下意識做出的反應。

卻不屬於他。

痛苦是真的，妒忌也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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