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霄風露出驚恐之色,震驚地瞪著蘇臨,劇痛讓他表情扭曲。
蘇臨輕輕將刀一推,便將王霄風逼退了回去。
“啊啊啊!”王霄風忍痛咬牙吼道:“蘇兄,快把刀放下!你這是怎麽了,把刀放下啊!”
馬勇終於撿起了地上的刀,和他一同前來賀喜的捕頭也拿起了那些可以殺人的廚具。
“不好意思,本來想給你們準備更厲害的兵器,但我能弄到的也只有這些。”
蘇臨眼眶微微泛紅,卻強行擠出笑容向馬勇等人道歉。
“接下來……我要把你們全都殺光,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在我殺了你們之前,把我殺了吧!”
“蘇臨哥哥!你怎麽了?”洛槐南摘下來紅蓋頭,伸出雙手向蘇臨走來。
她的手剛觸碰到蘇臨,蘇臨的左手便順著她的手臂滑到肩膀,只聽一聲清脆的骨折之聲,洛槐南的胳膊便如抽了脊骨的死蛇般癱軟下去。
她發出一聲慘叫,蘇臨飛起一腳落在對方膝蓋側面,洛槐南的左腿直接歪折成L形,身體傾斜倒了下去,蘇臨掐著洛槐南的肩膀順勢一丟,把她推倒在牆邊。
“你這個畜生,你在做什麽!槐南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啊!”蘇正德也從屋裡趕了出來,看到了這驚悚的一幕。
“癡兒!癡兒啊!孫啊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蘇正德捶胸頓足,老淚縱橫。
“蘇臨你瘋了!快把刀放下!”南志賢怒吼道,邁著大步衝上前來。
蘇臨順勢便是一刀揮出,深淺控制得恰到好處,割開對方的肚皮,卻不傷及內髒。
緊接著左手並指為刀,極其精準地瞄準肩關節的縫隙,重重插下!
錯骨手!
督察府每個捕頭都要學的格鬥技巧,體魄要求不高,但殺傷性極強。
蘇臨雖然並不是督察府的人,但他的擒拿技術卻遠比尋常捕頭更強,在戰場上歷練出的殺伐手段,目的在於一瞬分清生死,而掌握這種殺伐手段的,需要用命來交學費。
“啊啊啊!啊啊啊!”
南志賢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倒在地上,捂著漏了的肚皮,雙腳蹭地連連後退。
蘇臨神情猶如鑄鐵般,冷酷到看不出一絲情緒變化,他手裡拿著刀緩緩下蹲,擺出了戰鬥的姿態。
“蘇臨哥哥,為什麽?”蘇臨聽到身側傳來洛槐南帶哭腔的質問。
聲音裡沒有恐懼,只有不解、悲傷、難過。
蘇臨的眼眶紅了,他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他現在走的,卻是取死之道。
然而,他必須要分清楚!
“我數到三十,不管農具也好,其他武器也好,盡可能拿點防身的東西吧,之後我就會殺掉你們……馬爺,你可以告訴外面的人,讓他們去縣衙找幫手了。”
等到蘇臨提醒,馬勇這才反應過來,對院子外的人大吼:“快去縣衙找人,有人行凶!”
蘇臨聽到外面傳來村民們驚慌的議論,以及那紛亂的腳步,他知道有人去縣衙搬救兵了,他滿足了。
院子裡的賓客,有的去拿草叉,有的去拿鋤頭,凡是能用上的東西,他們都拿上了。
至於那些沒有戰鬥力的大嬸和阿婆,只能語重心長地勸他。
“小臨啊,你清醒點,你看你做的是嘛事嗎?”
“本來好好的大喜之日,被你搞成這樣。”
“聽婆一句勸,把刀放下,有什麽事鄉親們都會幫你的,不要再發癲了。”
癱坐在地上的蘇正德爬起身來,
顫顫巍巍地走上前,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地說:“孫啊!你要殺人,就先殺我!” 蘇臨咬緊牙關,眼角滑下一滴淚。
下一秒,長刀橫出,切開了老人的膝蓋骨,蘇臨上前一步撞進爺爺懷裡,用肩膀順勢一頂,將老人頂翻在地。
“啊啊啊啊!”
蘇臨突然發出大吼,衝向了馬勇,兩人同時揮刀。
兩把刀的交鋒,在瞬間勝負就已經分曉,蘇臨在馬勇地肩頭割開一條口子,馬勇趁勢近身,兩隻手如蝴蝶般翻飛,掐向蘇臨的肘部。
“卡拉!”
蘇臨握住對方拇指順勢翻腕,拇指骨折,食指抵住對方的手腕下部,壓在對方虎口的掌心用力一推,手腕也直接脫臼……比錯骨,依舊是蘇臨技高一籌!
在上半身反擊的同時,蘇臨的雙腿騰出,一腳踢斷了對方膝蓋。
鋒刃破空,鮮血潑灑在半空,一個捕頭的小臂被直接斬下。
“殺了我啊!”
蘇臨放聲咆哮,狀若瘋魔。
殺了我,你們只有殺了我才行!
蘇臨在心裡呐喊。
經過一個月的思考,蘇臨已經想到了逃離這裡的方法,他想明白了自己與那顆缸中之腦有何區別。
他的記憶無法被修改,自己的思想也無法被操縱,這就是最關鍵的區別!
天尊曾經說過,幻境分為兩種,一種是靠折磨讓人的心智崩潰,從而求死自毀,另一種則是讓人在美好的幻覺中慢慢沉淪。
蘇臨不會沉淪,更不會自殺,但他會用自己的性命來認清這個世界的真假。
眨眼的工夫,蘇臨將院子裡的人全都殺翻在地,院子裡男女老少的哭嚎、尖叫、呻吟混成一團,但卻沒有一個人死,大家都在痛苦地掙扎。
蘇臨的出手很有分寸,他確保大家都只是重傷失去戰鬥能力,最多也只是殘疾,但沒有一個會死。
他的臉上,淚水和鮮血混在一起,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蘇臨看著地上缺胳膊斷腿的捕頭,和骨折的叔伯嬸姨,舉起自己喜服的下擺,將刀上的血水擦淨,然後忽然笑了。
“大家是因為害怕傷到我,所以不敢全力以赴嗎?這麽多人,竟然都殺不了我。”蘇臨不解道。
剛才的戰鬥,他只有肩膀被砍傷了,除此以外,沒有大礙,這讓蘇臨開始確信自己的判斷,但現在還不是百分百。
“為什麽?!”靠在院牆下的洛槐南大聲哭喊道。
蘇臨扭頭看向對方:“因為我分不清。”
“分不清又如何?蘇臨哥哥,你為什麽一定要分個真假?我說過……不管你去哪邊,我都會愛著你。”洛槐南哭得梨花帶雨。
蘇臨雙目通紅,淚水無聲:“你不懂。”
門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還有金鐵碰撞的聲音。
蘇臨知道,是縣衙的衙役們帶著兵器趕到了,他們將這裡團團圍了起來。
他走到門口,取下木條,將門打開。
門外果然站滿了人,衙役們拿著牛尾刀和柳木棍,個個凶狠戒備地望著他,劉祿站在人群最後方,表情十分驚恐。
蘇臨可以理解,身為父母官,村裡忽然出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任誰都會害怕。
“呵!”
蘇臨發出一聲輕笑,如一頭猛虎般衝進了人群,他現在要做的只有兩點。
一是決不能被活捉,只能被殺死。
二是盡可能不殺人。
如果他猜得沒錯,這個幻境是不願意殺死他的,否則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村裡人有幾千次機會可以輕易殺死他。
這個幻境是想用美好的生活來囚禁自己。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這美夢徹底擊碎。
我要用自己的命,來換真正親友的性命!
“來啊!你們不殺了我,我就把你們……全都殺光!”蘇臨怒吼著,宛若凶神,他在刀劍棍棒間穿梭,血水在四周翻湧,斷臂橫飛。
周圍的場景在蘇臨眼中變慢了,他本能地揮刀,勢如閃電。
溫熱的鮮血裡,他想起了許多事,癲狂的感情也得到了平複。
他其實很害怕,他很害怕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如果這是真的,那現在他就是一個發瘋的人魔。
他傷害了自己的妻子,傷害了撫養他的爺爺,把前來賀喜的村人們砍傷打殘,像一個沒有人性的妖魔。
他希望大家能盡快殺掉自己,然後把受傷的大夥送去就醫。
他下手很有分寸,大家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很容易就能救回來,只要殺掉他,最後死的就只有他一個。
蘇臨記得,王秀才和他說過,那一年不是他救下了槐南,他只是和那群人販子一起趕跑了山賊。
王秀才說,他並沒有獨自擊退山賊的本事。
蘇臨看向周圍那一張張驚恐的臉,在心裡念道,既然如此,你們應該也能殺了我吧。
你們可是衙役啊,有刀有棍,還有這麽多人,你們比山賊可厲害多了,而我只有一個人。
你們可比山賊厲害多了,但你們為什麽殺不了我呢?
為什麽……我這麽強?
蘇臨將人一個個砍倒,凡是有戰鬥力的人全都被他砍翻。
然後他便追著其他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把他們的腿一條條踢斷,讓他們不能跑也不能還手。
他已經明白了,這個世界是假的。
在最極端的選擇面前,這個幻境終於無法再欺騙他。
或者說,這個幻境已經沒了欺騙的手段,它本來就無法殺死自己,在自己這種瘋狂的暴行下,也無法繼續維持美好的桃源生活。
於是它再也無法做出完美的偽裝,眾人現實的行為邏輯,從根本上出了問題。
連一幫山賊都無法擊退的自己,竟然能用輕傷的代價,鎮壓整個村的壯年勞力,這代表了很多東西。
“是我贏了!”
蘇臨堅定道,但語氣卻沒絲毫喜悅。
他耐心地把所有重傷的人,從淮陽村各處,一個個拖回院子,周圍躺著的傷員聲聲責問著他,有人辱罵,有人哀求,有人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死去。
外面傳來狗的狂吠,犬吠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瘋狂。
蘇臨皺起眉頭,抱怨道:“好煩啊,你們真的好煩啊,都是假的,能不能安靜一點。”
過了這麽久,還沒有脫離幻境,明明自己已經識破了這個虛假的世界。
難道它非要自己做到最後一步嗎?
這真是讓人討厭。
蘇臨深吸一口氣,一刀切開了趙虎的脖子,看著趙虎驚慌地按住脖子,蘇臨反手一刀,又送走了老王。
蘇臨的動作很快,這次屠戮不僅是離開幻境的步驟,也是對他心靈的折磨,辦得越快越好。
“蘇兄,清醒點,不要再一錯再錯!”王霄風虛弱地說。
“王兄,對不住了。”
蘇臨一刀解決了王霄風,隨後走到南志賢面前。
“我草你媽!”精壯的漢子用最淳樸的語言表達著自己的情緒。
蘇臨冷冷道:“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
又是一刀結束。
一刀一刀……
刀砍鈍了,就還得從地上換一把。
長痛不如短痛,純當在殺狗屠豬!
“孫兒啊……你怎麽……怎麽會走到今天這地步?”
慈愛的爺爺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可愛的妹妹慌亂地哭喊著,或許她們覺得自己的哥哥,還有最後一絲良知吧。
“哥!!”
“嗚嗚嗚嗚嗚嗚,哥!哥!我好怕……好怕!”
一條黃狗從外面衝進院內,擋在蘇靈雨和蘇小娥面前,衝蘇臨呲牙狂叫。
“汪!汪汪汪!!”
“嗚嗚嗚……旺財。”
蘇小娥將旺財抱入懷中,嚎哭不止,旺財依舊在對蘇臨呲牙。
蘇臨面無表情地舉起刀,蒼老的聲音與稚嫩的童聲戛然而止,犬吠也消失了……世界安靜了。
蘇臨仰著頭,咬著嘴唇,用力眨眼。
他走到了最後一人面前。
洛槐南的牙齒咬破了嘴唇,鮮血直流,她死死瞪著蘇臨,眼裡的深情不複存在。
“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
蘇臨揮刀,鮮血從脖頸噴出,聲音像林葉間吹過的風。
看著洛槐南驚恐地捂著脖子,看著她憎惡的眼神變成絕望,變成悲傷,變成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悔恨,瞳眸就像一片乾涸的清潭。
“還有真正的家人和朋友,等著我去保護!”蘇臨用力將刀插在地上。
他的視野開始模糊。
嘴角泛起瘋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