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有想到，在一九八一年的魔都交大，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魔都交大單位科研產能最高的科研機構——希羽組研究室與魔都交大不可調和的矛盾在新學期的開學之後因為相當一部分中老年教師的不滿而爆發了長時間的、如同英法百年戰爭般的全面衝突——雖然時間沒有百年那麽長，實際上只有百日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的王教授只是其中的小小一員而已，比他的反對意見更大的就有數十人。

　　更讓我感到不安的是，從我在動亂的尾聲開始的入職以來，我從沒想象過世界可以如此魔幻。

　　——沈鋼，1981.3】

　　“‘新華社二月十三日報道，華夏科學院學位委員會正式成立，馮德培任該委員會的主任一職。’我們國家距離能培養出自己的研究生，真的不遠了。以後，只要你們願意繼續研究並且被允許繼續深造，你們就可以獲得研究生學位了。只是，我能做的不多，也就是找蘇步青先生代為聯系我們學校和咱們希羽組申請學位授予的事宜。除此之外，也不再方便他為我們做些什麽了，其余的都要靠自己。

　　“可惜的是，我們這裡也就是我和沈鋼老師兩個副教授、童曉伊和符雨霄兩個講師——我在獲得菲爾茲獎之後必然要升級為正教授，但那也是八二年晚些時候的事。除了我們四個之外，還有一個非科研崗的魔都交大數學系助教——沈涵曦。更大的問題是，我和學校老師們以及同學們的關系都很糟糕，糟糕得超出了今年新來的幾位同志們的想像。這很可能導致我們在校內同行評議這一關就過不去。但這不是我造成的，而是他們的嫉妒造成的。我們不能為他們想象他們能擁有善意這種不存在於現世界，而隻存在於哲學幻想的太空中的東西。”

　　聽到夏希羽的這段話，眾人全部保持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夏雯莉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要不，一人五百米刀的外匯券?”

　　夏希羽先是敲了夏雯莉的頭，隨後完全無視夏雯莉的哭喪臉，對眾人說道:“不行。即便拋開道德不談，僅從理論和操作技術上來說，這種行為風險是無限大的。他們不是惡霸，不是暴徒，他們只是我的的同行而已。只要有一個人堅持己見，頑固到底，我們就徹底暴露了。哪怕是五百華夏幣都不行。類似的思路可以放棄了。”

　　沈鋼對現狀做出了精辟的總結:“太年輕反而成為了重大阻礙……成果太高反而引起了資歷比我歲數還大、剛剛從動亂之中恢復工作的教員們的怨恨。我來到咱們交大才幾年，風氣已經變成了這樣嗎?糖衣炮彈?不行。學術宣講?沒用。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領域裡，根本抬不了頭。按照我對學校裡的數學系老師們的了解，能支持你的不到三成，而且除了系主任和少數幾位中青年老師之外，其他人都會反對或者持保留意見。據我所知，前兩天到帳的希羽組的學術講座經費還是系主任據理力爭才給你留下五千華夏幣的。恐怕只有等這些人自然退休之後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項天微冷笑一聲，反問道:“那得等到什麽時候?除非他們自己把機會送到眼前，比如他們，或者他們親屬的子女直接找上門甚至打砸搶燒，導致他們被牽連，進而提前退休。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的。”

　　這時，李超婷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麽我們要和學校對立呢?”

　　童曉伊一臉冷漠地看向李超婷，

立刻怒吼道:“為什麽?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在聽說希羽組成立以及費馬大定理做出來之後，究竟是崇拜還是畏懼?我知道學校可以決定我們未來的分配，可是，我們已經給自己分配了啊，希羽組不就是我們的去處嗎?那還要等學校做什麽?既然交大弱雞到要等到畢業才能決定，那我們這批主動性和能動性最強的人，就自己給自己找出路好了，也不用麻煩學校求爺爺告奶奶地去找那些國家部委把留給水木和帝大的名額留一些給我們，大家雙贏。”　　說到這裡，童曉伊話鋒一轉:“這裡是國際學術的前沿，是一片荒蕪之地，是學術戰線最艱難、最需要科研人員的地方，我們留在這裡有什麽錯?難道你李超婷想的是直接去部委機關工作安享清福?那沒問題，我叔叔就是國家科委副主任，以他的能力，在合理合規的范圍內給你安排個工作不是輕輕松松?”

　　李超婷聽到這段斥責，語氣立刻弱了下去，隨後追問了一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夏希羽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們可以決策的問題，這是整個老教員集團的決策，他們和他們對我們的判定已經自己長著腳走到了我們面前。現在的我們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硬扛。既然我們已經做出成果了，那麽對應的一切就必須一起承擔。當然了，誰要是在關鍵時候跳船，我不攔著，但之後想再上船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的門鈴聲打斷了眾人的爭吵。

　　“請問汪星悅大姐在這裡嗎?我是她淮安的老同學，要親自把從老家帶過來的禮物送到她本人手上，可以給我開個門嗎?”

　　【作者提示:前文說過，汪星悅是蘇省金陵人。眾所周知——淮安與金陵(NJ)在行政和地理上沒有隸屬關系。】

　　汪星悅立刻直到門外發生的事情，於是看向夏希羽，後者同意開門。

　　此時，一位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青年女子走進了家中。

　　少女走進門後立刻對汪星悅說道:“抱歉，今晚剛到魔都就趕過來了。有水嗎?”

　　“有的，我去倒。你先坐在大廳裡休息一會。”(汪)

　　夏希羽大致猜到了現場會發生什麽，於是在宣布之前的話題以後再說之後，立刻遣散眾人。

　　直到其他人都離開，只剩下她和夏希羽、沈涵曦、汪星悅待在夏希羽的房間裡之後，她才開口問道:“夏先生、沈小姐，晚上好。老家的叔叔托我到魔都來的時候，要我順便給星悅帶個貨。既然你最親密的朋友都在這裡，那就一起拆開看看吧。”

　　汪星悅點點頭，隨即拆開了一個嚴格密封的郵包。

　　“希羽，這……你先看一看。”

　　夏希羽接過手中的一疊紙，隨後看到了大量文字。

　　半個小時後，夏希羽直接把手中的東西塞到了沈涵曦手上，隨後面帶笑意地說道:“看來，你和你的上級們都在華夏這個溫水浴缸裡生活得太久了。但是，你和你的上級們甚至沒有聽那些先後去過鍋爐和冰水池的人是怎麽評價的。我真的很失望，因此那上萬字的玩意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見到夏希羽擺出了這幅表情，已經通過修改器的視野共享看完了全部原文的沈涵曦和汪星悅已經感受到了夏希羽心中的出離憤怒。

　　然而，夏希羽依舊保持微笑，甚至說了一句:“你們的答覆讓我想起了一個很簡單的故事——李晶晶小姐……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你的真名……這個故事很簡單:鐵甲艦對付蓋倫船最簡單、代價最小的方法是什麽?”

　　思考了數十秒之後，李晶晶給出了自己的猜測:“一炮轟過去?”

　　夏希羽搖了搖頭:“這是我爸小時候問過我的問題，答案是——根本不需要，只要從對方的兩側撞過去就可以了。因為即使是木質火船，哪怕是成百上千條，對鐵甲艦也沒有任何意義。這讓我又想起了我自己構思的另一個故事:假設有一個文明，它有著一種最小型的宇宙飛船，它對電磁波的反射率為100%， 且絕對光滑，溫度處於絕對零度，強度高達太陽系中最堅硬的材料的百倍甚至千倍以上的人造堅硬外殼。在飛行時，甚至可以毫不減速地做出違反動量守恆定律和角動量守恆定律的銳角轉向。”

　　聽到這裡，李晶晶產生了更大的疑惑:“那怎麽可能呢?我們華夏什麽時候能造出這種東西?啊……抱歉，您除了是數學家之外，還是科幻作家，請您繼續說下去。”

　　“我相信，在無影燈的照射下，這樣一條飛船一定會非常美麗，有著最理想的狀態，像水滴一樣，就叫‘水滴’好了。我想問的是:這樣一條‘水滴’飛船如果來到我們這個星球的人類可見的天空，你覺得會發生什麽後果呢?”

　　說到此處，夏希羽接著說出了自己的推論:“如果是一個殘暴的文明，那麽他們就會讓這條船以最快速度盡可能多次地從人最多的那些地點擊穿地心，徹底摧毀我們所在的這顆行星。如果是一個喜歡玩弄其他文明取樂的，他們會讓這條船在行星的上空半米處進行亞音速超低空飛行，差不多每秒鍾兩、三萬公裡的那種，用不了幾秒，人類的文明就會被毀於一旦。然後在幾秒鍾的玩樂之後隨意飛走，只剩下回歸原始社會的人類。簡單來說，它只需要保持移動和撞擊，就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切都沒有意義。”

　　“您是說我們華夏和美西方發達國家的差距已經大到這種程度了嗎?”

　　面對李晶晶的疑問，夏希羽搖了搖頭，但夏希羽接下來的話和對她的態度讓李晶晶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