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蘭跟了一句:“說到孩子,皇上到現在也……”
林太妃怔了下,輕輕歎了一聲:“皇上並不是沒有過孩子。”
之前的李妃,就曾經有過孕。先皇后也曾經生過孩子,兩個,都是公主。頭一個還落地還活了幾個月,第二個實在太弱了,落地不會哭,也不會吃奶,三天就沒了。林太妃記得皇上未登基前,府裡還有個女子有孕過,也沒有生下來,小產時出血多,連大人一起沒了。
“皇上進后宮次數確實不多。”
不但次數不多,還都是去了貴妃那兒。后宮現在處於一種壓抑的平靜之中,看著眾人都沒有什麽怨言,其實各自心裡不知道多懷恨呢。
林太妃在宮中幾十年了,她深知后宮的生存法則了。后宮裡永遠有人想往上爬,而貴妃現在就是所有人的擋路石了。
“娘娘,林太妃打發人送東西給娘娘。”
顧昕聞言說:“叫進來吧。”
她放下筆站起身,香珠趕緊過去替她將罩衫帶子解開。
說是罩衫,其實跟個大圍裙差不多。顧昕這個習慣是在宮外就養成了,一直帶到宮裡來的。實在是在宮外頭的時候,洗衣裳是個問題,雖然她可以出錢請顧家的婆子給她洗,但也不好天天洗,冬天的衣裳洗起來又確實不方便,一共就那麽兩三身兒,全洗了沒得穿啊。所以她就在衣裳外頭再罩一件,這樣有什麽墨漬油漬胭脂痕,都不會輕易將身上的衣裳弄髒了。反正在顧家的時候她又沒什麽應酬交際,不用考慮是不是體面,罩衫一套,別提多方便了。去年冬天她過了宮也是這麽乾的,那會兒會寧宮也冷冷清清,根本就沒有人來。
現在嘛,她也就寫字的時候罩一罩了,畢竟墨漬沾上了是真難洗。
萬壽殿打發來的宋太監也是伺候林太妃多年的老人了,人瘦,說話和氣。
“既然是公主孝敬給太妃的,太妃自己留著裁製衣裳才是。”
宋太監笑呵呵地說:“公主送了一大箱子來,我們太妃已經留了好幾件了,這兩件是特意挑出來給貴妃娘娘的。”
不用他說,顧昕也看出來了。這兩件狐皮一點兒毛病也挑不出來,半根雜毛不見,摸在手裡水似的柔滑,用手輕輕一握,感覺綿密豐盈,要是做好了衣裳穿在身上必定是又輕又暖和。
“那宋公公回去替我謝謝太妃,正好,前天我這兒得了一盒香雪玉容膏,宋公公帶回去給太妃吧,這個搽臉搽手都好。”
香珠去把盒子取了來,宋公公接了過去:“多謝貴妃娘娘,這玉容膏聽說用了幾十樣子材料配製出來的,可是珍貴呢。”
宮裡一般的嬪妃都用不上,先帝還在時,林太妃就沒怎麽得過寵,這玉容膏她也沒用上過,現在是太妃,對梳妝打扮的事兒更不上心。要說這玉容膏,對萬壽殿來說確實是個稀罕物件兒呢。
但是對顧昕來說呢,這玉容膏就不大相宜。抹上了確實很滋潤,但是吧,既然前面還有香雪兩個字,那就說明這個確實香。內府的人說是梅花香氣,顧昕可是一點兒都沒聞出來。她雖然不喜歡花香,可梅花桂花茉莉玫瑰這些常見的香花是個什麽味兒她還是知道的。
這香膏,她用不慣,她現在都蹭皇上的東西用了,都好聞,還不刺鼻,青草香,松柏香,還有紙墨的香氣。
顧昕以前沒用過什麽好紙好墨,好些紙在她聞起來一股子漚爛的稻草氣,墨就更不用說了,臭得很。後來進了宮長了見識,才知道紙和墨也可以很好聞,只是她以前見著的都不算是好東西。
送走了宋太監,
香珠又伺候顧昕把罩衣穿上了——今天的字還沒寫完呢。“娘娘其實不必套這個,咱們現在又不是換不起衣裳。”
顧昕笑笑。
其實皇上的衣裳,也經常沾到墨跡,尤其是袖口這樣的位置。皇上也沒說髒了就不穿了,讓人盡量洗乾淨些接著穿唄。甚至有一回皇上還說讓人把有墨漬的那一截裁掉,再另接上個袖口接著穿。
瞧瞧,這麽儉省的皇上有人見過沒有?
顧昕現在確實不怕衣裳不夠換洗了,但是好好兒的綾羅綢緞,挺漂亮也挺嬌貴的,弄上墨漬什麽的就沒法兒洗掉, 多浪費啊,多加個罩衫又不費什麽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昕帶頭這麽乾,其實香珠自己也有那麽兩件罩衫,是舊衣裳改的,有時候做活兒她也會套上,畢竟宮女的衣裳是有數的,弄髒了確實不方便換洗。
顧昕把字寫完,又翻帳冊看。
宮中入冬之後,每天消耗的柴炭是個很大的數目——宮中人多啊。天氣一天冷似一天,據司天監說,這個月裡一定會下雪了。一下雪,那屋子裡冷得可就待不住人。
這炭既然天天都要用,又消耗量大,所以年年為了這炭火都得鬧出點事來。
就不用說旁人了,就說顧昕自己吧。她去年入宮之後,還沒有正式冊封,所以她的一應份例就很含糊。那些管事的太監女官當然不敢苛待她,但是一應所需也是卡得死死的,連一盤點心都不會多給。炭火要是不算計著燒,那就要打饑荒。
嬪妃這裡都是有定額的,每一處發多少炭都按著宮規來。但是這其中難免有人從中苛扣,或是以次充好,這些事兒年年都有一點都不新鮮。去年冬天,大約是內府庫的人看著顧昕沒得寵幸,給她送的炭就做了手腳。一袋子炭,上頭的看著好,下面的碎渣雜質多,那些碎的渣的不好燒,還有煙氣。
這些事想要徹底杜絕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說是盡量避免。
“對了,最近天氣轉涼,蔣貴人身子如何了?”
“太醫說,蔣貴人要小心將養,不能受寒,也最好是少出屋子少走動。”
顧昕點點頭:“跟太醫院說,一應藥材補品供人不要短了。還有今年的炭,給蔣貴人多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