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張太監和塗女官送來的冊子放哪兒了?”
“送了好多次呢,娘娘說哪一次的?”
顧昕這會兒腦子裡也和外頭下的雨一樣,混成一片。主要是張太監跑得很勤快,大事小事都喜歡作個冊子關過來,以便她看得清楚,也周全。
“比較早了,張太監頭一兩回來的時候送來的吧?”
那可是夠早了。
幸好顧昕開始打理宮務時間不算太長,會寧宮書冊帳本這種東西也不算多——堪堪裝了一個小箱子,香珠正預備把這些分類放到櫃子裡去呢,這回就一五一十的全搬出來翻找。
不翻沒辦法,顧昕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要找的是本什麽冊子。
不過也沒多翻,一撂撂冊子從箱子裡取出來之後,顧昕就說:“應該不太薄也不太卡厚,那只有三兩頁紙的就不用翻了。”
這麽一下子就去掉了一多半。
剩下的裡頭,沒幾下就把顧昕要看的那份冊子給翻出來了。
那是張太監第二回來會寧宮的時候送來的,足有十幾頁,都是張太監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寫的。
顧昕當時不覺得,現在把這個翻出來看,忽然體會到一件事。
這本冊子,幾乎可以算是張太監給她繳投名狀了。只是當時她沒怎麽上心,也沒經過後面這麽些事兒,還體會不到其中的意思。
這冊子可以算是一份兒簡略的名冊。
宮中一些要緊職位上的的太監和女官,名字上面都有,後頭甚至還簡單的標了這些人何年入宮,從前曾在某處當差幾年這些事情。
雖然寫得簡單,但卻十分有用。
宮中自然也有太監宮人的名冊,但那個不會把緊要的人單拎出來寫在一起,要查看可是麻煩。
顧昕把這個冊子翻開,張太監寫的都是他在宮中多年來了解收集到的情形,雖然不算太詳細,卻一筆一筆寫得清楚。
顧昕看著那些年一個個或陌生,或曾聽聞的名字。這上頭有些人她見過,有些沒有。
他們剛才說起的相太監,這上面果然也能找到。
相太監單名一個延字,是先帝元和六年進宮,原來沒有名姓,後來拜了個姓相的太監師父改了姓相,名字也是後取的。
相太監進宮後幹了幾年雜活兒,拜了師父以後日子好過了,還自己學了識字,打算盤,後來師父雖然死了,他也算在宮中站穩腳跟了。
從相太監過去任職的地方看,顧昕倒是看不出什麽異樣來。他沒有伺候過哪個妃嬪主子,沒有跟過哪個皇子或是公主。乾過內庫的差事,後來升了六品,在內府也是有實權的副管事,太監升官兒,一般到了這一步也就算到頭了,想要再進一步,除非他能在皇上面前出頭露臉。可這事兒挺難的,皇上身邊的用的人,很多都是皇上登基前就一直伺候他的,有十幾年,甚至有超過二十年的,比如褚公公,只要他不犯什麽大錯兒,別人是不可能把他給頂替了。
相太監幹什麽要安排一個李小河進宮?李小河那樣的美女可不是路邊的野花,隨隨便便就能找出那麽一個來。她應該是人精心栽培的,是相太監?可相太監栽培這麽一個美女做什麽?難道指望她當了寵妃再拉扯自己一把?就算伺候個寵妃,那能比他現在風光到哪兒去?再說相太監都什麽年紀了,乾這麽一件又費時又費錢費力的事,顯然賺頭不大,多半要虧本。
相太監應該不是主導這件事情的人。
顧昕又翻了一頁,忽然一笑。
香珠端了燈過來,雨大,殿內昏暗,香珠已經吩咐人掌燈了。
“娘娘笑什麽?”
“張太監把自己也寫在上頭了。”
而且張太監把他自己的情形寫得格外詳細,不象別人就三言兩語,他名字下面的那篇字兒佔了大半頁紙。
張太監在宮裡也有幾十年了,當差的地方換過幾次,他都寫得極為詳盡,連某某年月也都寫在上頭。
“先帝換過好幾回年號啊?”
“是啊娘娘。奴婢聽說,先帝前頭好些年都沒換過,從過完五十歲的萬壽節,就改了一次,後來又改了幾次,好象有一年改了兩次呢。”
這事兒香珠雖然知道,但知道的不算多,畢竟她年輕。顧昕想起陳宮人來會寧宮的時候,似乎也提起過這事。
光是顧昕剛才看到的,就有四個了。
用的時間最長的就是元和了,後來改成康平,又改成天聖,天聖一年沒過完又改成天壽……
年號這東西,有的皇上一輩子就用一個,有的會改換,但象先帝改換的這麽頻繁,這麽隨心所欲的,可不多見。俗話說,天子金口玉言,朝令夕改的算怎麽回事兒?
而且最後那個年號,先帝取個天壽,這是想壽與天齊?
別是吃什麽金丹仙藥的把腦子吃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