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來了?”顧昕捧著碗酸梅湯,手一晃,差點兒把湯喂了裙子。
她把碗放下:“她來做什麽?”
香珠說:“李妃,蔣貴人,李才人都來了,說要給娘娘請安。”
顧昕一笑:“怕不是來請安的。”
香珠中肯的說了句:“黃鼠狼給雞拜年。娘娘要見她們嗎?”
顧昕打了個呵欠:“就說我睡下了,讓她們改日再來吧。”
從顧昕掌理宮務之後,宮中嬪妃怕得罪了她,三五不時會過來請安說話。陳妃也來過,張嬪、吳嬪她們也來過,唯獨李妃,還有她延慶宮裡住著的蔣貴人、李才人幾個,一次也沒有來過。
不來便不來,顧昕也沒有因為這個要跟她們過不去。
但是李妃今天過來,顧昕猜著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肯定是為了李家出事兒來的。
這事兒顧昕又幫不上忙,她來會寧宮有什麽用?
香珠很是解氣:“奴婢這就去打發了她。”
她早看李妃不順眼了,李妃整天找碴生事爭寵,就沒乾過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
顧昕也確實有些困了,天熱,白天又長又困倦,她說要睡一會兒並不是托辭。
香珠出去傳話,再回來時臉色不大好看:“娘娘,李妃說要等著。”
顧昕頓時翻個白眼。
“你沒說讓她們先回去?”
“奴婢說了。”香珠有點委屈:“可李妃哪是能聽得進別人話的。”
這倒是,李妃是出名的難纏。
“那就讓她等著,我去睡一會兒。”顧昕吩咐:“給她們上壺茶,別讓人說咱們小氣,連口水都不給喝。”
香珠應了一聲,先服侍顧昕躺下,囑咐香雲香露輪流打扇不要偷懶,這才出去招呼李妃三個。
她請李妃三個往西偏殿裡坐著等,又讓人給上茶。
李妃她們一進去就知道香珠是給她們下馬威——這會兒已經過了午,太陽偏西,西偏殿正曬著,裡頭能不熱嗎?整個會寧宮只怕這裡最熱了。
李妃又不傻。她把延慶殿的西偏殿,就打發給了一個不受待見的小才人住,那兩間屋子熱得象蒸籠,只能往地上潑水,稍稍降降暑氣。但是水潑得多了,濕氣又重,長此以往,只怕身子要出毛病。
換做平時,李妃定然扭頭就走,絕不會受這種氣。但是今天她硬氣不起來,李才人生怕她甩臉子,悄悄扯她的袖子。
李妃努力壓下火氣,就在西側殿坐了下來。
香珠眉毛一挑,示意小宮女上茶,她自己可不會陪著李妃她們耗時候,轉身出了殿門。
趙良正在外頭候著,朝殿門處張望一眼,小聲問:“香珠姐姐,怎麽不直接打發她們走?”
“臉皮厚唄,她就吃準了娘娘不能讓人把她拖出去,硬是進來要候著。”香珠叮囑趙良:“讓人看好了門,還有她們帶來的下人也看住了,不許亂走亂撞,過半個時辰我再來趕人。”
趙良搖頭:“論不要臉,宮裡是沒誰比得上李妃了。李家的事兒我又打聽了,只怕這次他家是真惹上麻煩了。想脫身,且沒那麽容易。”
香珠一聽這個就來精神了:“怎麽說?昨兒不是說,把罪責讓下人擔了,李家不會傷筋動骨嗎?”
“人家既然去告了,自然不會虛晃一槍讓他們輕易脫身。”趙良說起這事兒也覺得解氣:“聽說那一家搜集了李家作下的其他惡事,李妃他哥仗勢欺人這可不是頭一次,她嫂子打死過丫頭什麽的。以前那些受了欺負的人家或是沒膽子告,或是收了點錢只能忍氣吞聲,這回被人一點火,可不就全跳出來了。
”香珠雖然不大懂得這裡頭的事,也聽出來李家這次是很不妙了。螞蟻多了還咬死大象呢,這麽多仇家一起發難,李家不死也得脫層皮。
“怪不得李妃跑咱們這兒來。宮裡頭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也就咱們娘娘了。”
趙良朝西側殿瞥了一眼,滿是不屑:“娘娘可不會幫她。”
“是啊。”
香珠也知道自家娘娘不會幫李家。
但香珠比趙良了解自家娘娘更多些。娘娘確實不愛管旁人的閑事,但娘娘不幫李妃,倒是跟李妃這個人沒多大關系。
李妃確實討人厭,但李家做的事兒更叫人看不上。娘娘這人平時挺心善的,李家強買人家田地不成還把人打死,娘娘無論如何也不會幫他們求情。
再說了……皇上那一關也過不去啊。
香珠懶得搭理李妃她們,自顧自去忙她的。娘娘前兩天說天氣太熱,不出門不見人的時候,想穿的再輕薄涼快些。香珠挑了兩塊料子,一塊月白色,一塊雨青色,想給娘娘做兩件汗衫兒,做得寬松些,這兩塊料子都細密輕薄,做成汗衫應該也會涼快。
論女紅,香珠不是會寧宮最好的那個,其實香露做針線比她強。但要論對自家娘娘的了解,喜好的把握,這個就沒人能和香珠比了,她做的針線活兒總是最合顧昕的心意。
量好尺寸,拿粉塊兒劃出線,香珠抄起剪子把布料嚓嚓嚓剪開了。她一心二用,一面聽著寢殿內的動靜,一面做手上的活兒。
西側殿裡李妃她們可就不那麽平靜了。李妃本來心裡就裝不住事,想著宮外頭家裡人現在說不定就在受罪,心裡更是火燒火燎的。西側殿裡十分悶熱,一絲兒風也沒有,哪怕李才人站在一旁給她打扇,汗珠還是順著李妃的臉頰往下淌。
“讓人去問一聲!貴妃也該睡醒了。”
李妃根本就不認為貴妃是在歇覺,分明就是故意晾著她們,想折騰人。
李才人低聲勸了她一句,她聽不下去。倒是陪著一塊兒來的蔣貴人說了句:“娘娘,咱們是來求人的,要求人,哪有不受罪不受氣的?”
既然來求人,那就得矮人一截,得把頭低下,腰彎下,求人哪有理直氣壯的?
蔣貴人平時看著粗枝大葉,但是她並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反而是李妃,驕矜慣了,連先頭孟皇后還在時她都敢頂撞,更不把貴妃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