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一陣停一陣,天始終沒有放晴,太監們一天掃了幾回雪。顧昕捧著手爐聽著外頭掃帚“沙沙”聲又掃開了,叫了香珠過來說:“讓他們別掃了,只要走的路沒讓雪蓋了就成,其他地方掃不掃都一樣。還有,給他們每人多一碗薑湯,擱些紅糖,晚上再給他們加個菜,要熱的。”
倘若顧昕不說最後三個字,那估計到了他們嘴裡,菜也是半溫不熱的。
因為去年……顧昕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那會兒她還還沒正式冊封,膳房對她雖然說不上慢待,但也沒有格外照顧,去年落雪的時候送來的菜,就算起鍋的時候熱的,送到會寧宮也已經涼了一大半。那會兒香珠就把能熱的菜放在茶爐上再熱一熱,才不至於頓頓都吃冷的。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過多久,顧昕很快就冊封為貴妃,膳房可就不敢怠慢她了。
不過下頭的奴婢們,日子過得還是湊湊和和,因為要當差,吃飯也是有前有後,菜裡少見葷腥。
“是,奴婢這就出去傳話。”
顧昕又趕緊加一句:“別讓他們再搞磕頭謝恩那一套,地這麽濕。”
香珠抿嘴笑著說:“娘娘也太體貼他們了。”
今天足足一天,香珠臉上的笑容都沒下去過。
她雖然沒有成過親,但是她知道娘娘和皇上昨天夜裡鬧的動靜是為什麽。說真的,香珠是打心眼兒裡替娘娘高興,要不是不好張揚,恨不得讓人放兩掛鞭炮大肆慶賀。
香珠也和其他人一樣,聽說過皇上可能有隱疾的傳言。
這種話,宮裡不是一個兩個人說,是有很多人在悄悄的說。畢竟皇上從登基之後,就沒有寵幸過后宮嬪妃了。之前是在先帝的孝期,接著嘛,先皇后死了,後來又接二連三的死了好幾位太妃,一直不停的在辦白事。但即使如此,皇上登基都這麽久了,一直不寵幸妃嬪,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啊。
不知什麽時候起,宮中就有流言,說皇上是當年在皇陵的時候生過病,還受過傷,身子不好落下了毛病,要不然的話,怎麽能白白放著嬪妃不去碰呢?
等到香珠伺候上貴妃娘娘,她留心看著,娘娘和皇上晚上可安生了,一天如此,兩天如此,後來天天如此,可把香珠給急壞了。
旁人不知道內情,還覺得因為貴妃狐媚,皇上專寵她一個。可香珠一直擔心,怕皇上真有什麽說不得的病,自家娘娘不過擔個虛名。
現在她放心了。
今天已經不止一個人問香珠,是不是遇著什麽喜事兒了?是得了娘娘的賞賜?還是尋著了宮外的親戚?
香珠隻管笑,這喜事兒她只能揣自己心裡樂,可不能告訴他們。
香珠出去傳話,那些小太監果然對娘娘感恩戴德。
香珠看著他們一個個凍得縮手縮腳的確實可憐,吃的穿的都是宮中最差的一等,棉袍不夠厚,晚上沒炭燒,一堆半大小子擠在一個炕上,好歹擠一起還暖和些。
會寧宮的宮人太監好過些,主子寬厚,賞賜也多,一個個吃得飽也穿得暖,這些乾粗活兒的小太監無依無靠,也確實可憐。
香珠也是打那個時候過來的,不過宮女比太監還好過一點,再說,宮女將來還是有奔頭的,有的想攢夠錢出宮,有的心大,還想當娘娘,但太監嘛,就只能是太監,哪怕有離宮的一天,也不可能如常人一樣娶妻生子過日子了。
趙良匆匆從外頭進來,見了香珠急忙說:“這麽冷,還下著雪,怎麽在外頭站著?”
“出來傳句話,你這是從哪兒來?”
“見著你正好,正有事情要稟告娘娘。
”香珠攏了攏身上的襖襟往回走:“是什麽事?倘若是不要緊的事, 就等明兒再回娘娘吧。”
趙良腳下一頓:“娘娘身子不舒坦?”
“嗯,昨天夜裡風大,娘娘也沒怎麽睡好。”
趙良又不能進殿服侍,自然是香珠說什麽他信什麽:“昨晚風是大,還冷。我多蓋了一床被,還總覺得門縫裡有冷風嗖嗖的往裡鑽,後來又用衣裳把頭包住才睡安穩了。我是打聽了些顧家的事情。”
香珠對這事兒也上心:“顧家的什麽事?有沒有娘娘親人的消息?”
趙良趕緊說:“那倒不是,就是顧夫人的事。”
顧昕靠著熏籠坐著,腿上還蓋著薄毯,趙良進去回話的時候,先聞到殿內有一股和平時不一樣的淡淡香氣。
“皇上送的這花兒開得真好,精神著呢。”趙良先恭維一句:“這是勤政殿東側殿那兒的梅花,可能就是皇上禦書房窗外頭的那一株,皇上真是把娘娘放心上了,賞一株花兒也惦記著娘娘。”
顧昕就笑笑,跟香珠說:“給他一杯茶,喝了暖一暖再說話。”
趙良趕緊謝了賞,喝了茶回話:“太醫去顧家看過了,顧夫人性命無礙,只是這一冬天都得好好將養著。只是吧,顧夫人脾氣不怎麽好,聽說不肯吃藥。”
顧昕搖頭:“她那脾氣什麽時候好過。”過得順風順水的時候她尚且氣不順,整天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現在諸事不順,心情能好才奇怪呢。前些日子不是把顧岩身邊的丫鬟打了又發賣了?
“顧琇姑娘聽說已經決定要回檻州老家了,只不過這天一下雪,路就難走了,可能會過完了年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