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顧昕笑笑,說:“公主思慮得很是,眼看要過中秋節了,想來公主手頭事情也多,這麽多年沒有回京城,這一下肯定有許多人情要顧,過節往來走禮的事兒要預備,楊姑姑想來也要忙起來了。”
楊姑姑忙道不敢。
顧昕讓人拿了一對鐲子來賞她,楊姑姑忙說不敢受。
那對鐲子看真起來金燦燦的,哪怕沒有接到手裡,楊姑姑也能看出那必定是實心兒鐲子,且不是什麽鎏金、包金的。
這麽一對鐲子,快頂她半年的月例了。
“楊姑姑隻管收著吧。雖然只見過兩回,可我覺得你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人,公主守寡多年,又要拉扯兩個孩子,必定很不容易,少不得你在旁伺候勸誡。以後公主身旁,你還要多多盡心。”
這幾句話說的楊姑姑頭都不敢抬,隻敢應:“是,是。奴婢定然謹遵貴妃娘娘吩咐。”
楊姑姑出了會寧宮,才發現後背上都是汗。
貴妃娘娘看起來又美又和善,可是楊姑姑一點兒都不敢小看她。
寧城公主吩咐她到會寧宮來的時候,楊姑姑肚裡直叫苦。
換作從前,來會寧宮還算是美差,畢竟貴妃這裡是熱灶,人人都爭搶著想討好,楊姑姑雖然不是想著改換門庭抱貴妃的大腿,但是能結個善緣誰不樂意呢?
可那是以前。
寧城公主受了李妃的挑唆,跑到會寧宮為難貴妃,這事兒楊姑姑當時就不讚同,也是想勸的來著。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妃早就是昨日黃花了,貴妃卻是如日東升,聖心在會寧宮不在延慶殿,跟著李妃一道兒,能討到好處?
可寧城公主那個脾氣,哪裡是能聽得進人勸的,楊姑姑當著李妃又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
結果呢?果然不出她所料,寧城公主在貴妃這兒碰了個灰頭土臉,就差讓人扔出大門了。
吃了虧以後寧城公主一面對貴妃切齒痛罵,一面又惶惶不安。她也知道這回是把貴妃真得罪狠了,生怕皇上回來貴妃告她一狀。
楊姑姑真想說一句,早日今日何必當初呢?放著安樂日子不過,非得去惹是非。您要真有那能耐,敢作敢當,那也算是號人物。可是這想沾便宜又怕擔風險,惹了麻煩又擔驚受怕,叫楊姑姑都看不起。
寧城公主這輩子,大概也就是投胎的時候最有能耐,投生到陸嬪肚子裡,和皇上有那麽點兒姐弟情分。可是情分這種東西也不是永遠用不完花不盡的,皇上被她這麽一次又一次折騰的早就沒耐心了。
寧城公主縮著頭自己不敢再和貴妃照面兒,要搬出宮的事情只打發楊姑姑過來說。這副窩囊樣子……楊姑姑能怎麽辦?再為難也得應下來啊。
貴妃剛才話裡不輕不重的敲打她聽得出來。
以前寧城公主做的那些事,楊姑姑也許勸了,也許沒勸,但主子闖禍,奴婢肯定也跟著連坐。貴妃沒因為之前的幾件事情發作她,但是以後……寧城公主如果再乾出什麽沒腦子的事情來,到時候楊姑姑只怕就要跟著一起陪綁倒霉了。
要不想落得那麽個下場,那她就得使出渾身解數,務必得把寧城公主看管好,她再有什麽異動,千萬千萬得勸住攔住,萬不能再出上次那些事。
楊姑姑倒不怨貴妃。
她只是覺得無奈,自己畢竟只是奴婢,能在寧城公主這古怪執拗性子下面明哲保身混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當年和她一起伺候公主、又一同陪嫁的其他人呢?哪一個還在?
早知道……
還不如不進京來呢。
在寧城那地方,天高皇帝遠,寧城公主這塊牌子還是很能唬唬人的,公主府關起門來,寧城公主愛折騰就隨她折騰,反正惹不出什麽大亂子。
可是這一進了宮,寧城公主就沒做對過一件事兒,象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楊姑姑忽然停下腳步。
她覺得好象有什麽事兒……被自己忽略了。
迎面有兩個宮女過來,跟楊姑姑遠遠的行個禮,楊姑姑點頭示意,那兩個宮女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楊姑姑剛才心裡那念頭已經滑過去了,隻給她留下一絲狐疑。
她一面往回走一面盤算,公主離了宮裡,也算是好——最起碼離得遠了,就算想給貴妃找碴,給皇上添堵,也沒那麽方便了不是?
再說,到了公主府,關起門來過日子,比在宮裡處處小心,時時擔憂要強多了。
楊姑姑先去跟寧城公主回話,寧城公主反覆的追問她,貴妃是什麽語氣,什麽表情,是不是對她懷恨在心。楊姑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釋,說貴妃很和氣,很好說話,還說公主府倘若缺什麽隻管說,不要客氣見外。
寧城公主終於相信貴妃沒有要報復她的意思,撇了撇嘴說:“她倒是會裝大方,反正又不用她掏腰包給東給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