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嬪她們在門口沒候多久,就有個太監出來同她們說貴妃娘娘身子不爽利,請她們回去。
吳嬪不甘心就這麽回去了,她不光備了厚禮,還準備了薑片在荷包裡,準備等下在貴妃面前好好哭一場,把自己哭得越清白越好。
顧昕遠遠看著吳嬪她們在宮門口和太監糾纏了半天才走,還頗為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走了幾步,又回頭來看,模樣活象跟會寧宮有什麽似海深情,難舍難分似的。
要是吳嬪知道昨天還有一出下毒的事情,八成會象兔子一樣躥出去,要多遠逃多遠。
香珠說:“娘娘想的簡單了,沒準兒人家就是故意裝得大方,卻是特意來打探咱們宮裡的動靜呢。”
顧昕想了想:“你說的也是,可我橫看豎看,吳嬪也不象是有那個城府,有那個能耐的樣子。你難道從哪裡看出她能耐非凡了嗎?”
這一問真把香珠難住了。
她左思右想,把自己從進宮起聽說的關於吳嬪的所有大小事情都翻出來了,硬是沒找著吳嬪有什麽特別之處。
不特別美,也不醜。沒什麽才藝,但也沒出過什麽醜。總體來說,就是……很平庸。
香珠找不出什麽證據來證明吳嬪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但是在沒找到下毒的幕後真凶之前,香珠看誰都是壞人,都要害她家娘娘,吳嬪當然也在有嫌疑的那一撥裡。
發生這麽大的事,偏偏皇上不在宮中。
這事兒又不能張揚,還得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安寧,要搜要查只能私底下偷偷的來。
若要依著香珠的性子,那些妃子娘娘們有一個算一個,個個應該關起來好好審問,真凶一準兒就在裡頭!
要是皇上在就好了,以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和看重,一定會把整個后宮都翻過來的。那個詞兒叫什麽來著?對,衝冠一怒為紅顏。
會寧宮裡氣氛與往日不同,有的人不明究裡,還覺得趙良、香珠她們緊張、肅然的神情是因為昨天李妃來鬧了那麽一場。
李妃當然不足為懼,但寧城公主不一樣啊。
李妃不過是個早就失寵了的妃子,得罪就得罪了,會寧宮可不怕她。
但是寧城公主不一樣,那畢竟是皇上的姐姐。現在還活著的公主當中,只有她有和皇上從小相處的情分,也只有她,已經出嫁了還能在宮中長住。
其他公主比如象嘉城公主、觀陽公主,哪一個有這樣的風光體面?
萬一皇上回來了,寧城公主因為這事兒告上一狀,添油加醋,把蔣貴人的事,李妃的事都扣在會寧宮頭上,皇上若是偏心姐姐,那貴妃的日子可能就不好過了。
就算皇上現在對娘娘正寵著,不會立時發作。可是……宮中哪有妃子能得寵一輩子?過個幾年,娘娘就不會象現在這般年輕貌美了,到那時候,寧城公主卻還是公主,在皇上那兒仍然是有份量的。
結下這麽個仇,怎麽讓人不擔心呢。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今天的會寧宮格外安靜,連鳥兒都不叫了——哦,香珠慢一步想起來,後面園子裡的幾隻鳥兒,昨天被李得福他們試毒搞死了,不知道是不是全毒死了,今天竟然沒有一隻鳥叫。
也可能是因為昨天那場大雨,鳥兒也被嚇著了才不叫的?
顧昕可能是所有人裡頭最從容的那個了,她如常的寫字,還查看了昨天張公公送來的帳冊清單。
就是吧,她用膳的時候,起碼五雙以上的眼睛盯著她,而且她的飯菜、湯羹,茶水點心,都是事先有人試過毒的。
這讓顧昕覺得很不習慣。
但是不這麽做,
她身邊沒有一個人是安心的。說實在話,顧昕也有些怕。
竟然會有人給她下毒?
她昨天一隻腳險些就邁進鬼門關了。聽說那毒很厲害,吃下去必死無疑,根本救不回來。
害得顧昕現在吃東西都不香了——一吃東西就想起毒藥,想起七竅流血,想起送命,那能有胃口才怪呢。
香珠反過來要勸娘娘多用一些了。
以往她可都是犯愁娘娘胃口太好,要勸著她節製些。
“娘娘再喝碗湯吧?”
看顧昕好象不大想用飯, 那白瑩瑩香噴噴的米飯,她好象有些嚼不動了似的,香珠趕緊舀了半碗湯。
飯粒噎得慌,嚼得累,湯總不會費力。
但顧昕也隻喝了她盛的這半碗,就搖頭示意不用了。
這吃的還沒有平時的一半呢,人不吃飯,那怎麽會有精神有氣力?
可別沒讓那毒藥把娘娘害了,卻因為茶飯不思而熬垮了身子。
“娘娘再嘗嘗這個?這個羹也不錯。”
顧昕還是搖頭。
香珠難免有點急:“若是這些不合娘娘胃口,就讓他們撤了重做吧?娘娘有什麽想吃的,盡管吩咐他們。”
香珠琢磨,是不是因為膳房原來的一批人因為昨天下毒的事兒都牽連進去了,新換的廚子莫不是手藝不行?還是摸不準娘娘的口味?
顧昕一看香珠的樣子就知道她又想多了。
昨天的事情之後,香珠就象一張繃緊的弓似的,顧昕能一眼看出她與往常不同。平時香珠也嚴謹,但卻不會這樣焦慮。
香珠現在好象時刻擔心有人會跳出來害她,所以一刻也不放松,時時都警惕防備著。
顧昕不是不感動。
香珠和她之間是主仆,但也不單單是主仆。
她少吃兩口,香珠就急成這樣。可是據顧昕所知,香珠自己早上也就往肚子裡灌了一碗粥,塞了一塊面餅子。
她哪裡有吃東西的心思,完全是為吃而吃。
看她急得這樣,顧昕也勉為其難,又用湯泡了小半碗飯吃了。
她沒覺得餓,這半碗湯泡飯純是為了讓香珠安心才添的。
不過看她多吃了半碗飯,香珠緊繃的神情,總算是松馳一點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