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眉微蹙，白無瀾抬眸目光銳利地盯住荀長吏，倏爾又笑了，淡淡道:“淮南位置特殊被兩位王爺時時刻刻惦記著也不是新鮮事了，眼下說這些還早。”

“早嗎?”

荀長吏卻是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一旦京都淪陷，整個東鳳國必定全部亂起來，就算是淮南也不複安寧。近在眼前的事情如何能說早！”

白無瀾也不急，看著荀長吏笑了笑，“那照荀長吏看來天下大亂了，淮南該如何自處呢?”

荀長吏也笑了。

知道白無瀾不再是隨意的敷衍他，目光更亮了，甚至有些激動地說道:“當然是在這亂世裡扛起天下大義，救黎民於水火，效法太祖建立新朝！”

真敢說啊！

這下子洛靈芝倒是有點佩服眼前這個瘦瘦弱弱的中年文士。

跟著守著一畝三分地的崔太守還真是屈才了。

不知道死對頭要不要人啊……

“荀茂！”

崔太守瞪大眼睛，也不是是急還是氣，完全失態了，跺腳道:“你身上還穿著官服，就這麽口出狂言，真當建個新王朝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別太天真！東鳳國三百多年來也不是沒出過昏庸無能的皇帝，也有短暫的混亂時期，更不是沒人想渾水摸魚自己當當皇帝……但你看看史書，看看那些人是什麽下場！”

“不一樣！”

荀長吏難得這麽直接反駁崔太守，他搖頭道:“數年災荒並不是最麻煩的，有人造反也不是立即就危在旦夕了。可四年了，我往後再看四年，這天下都不能太平，太守，你說有哪幾個朝廷能經得起將近十年的動亂?”

崔太守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了。

“除了五百多年前仗著祖上五代積攢下來的強大國力，在太平盛世後肆意貪歡惹得天下動亂十幾載的玄煬帝外再無第二人！”

荀長吏卻像是控訴般得吼出來，吼得眼淚一塊流，“呵呵……就算是後任皇帝勉強力挽狂瀾救活了苟延殘喘的王朝，後面卻也是大廈傾頹之勢罷了。我是真的看不到東鳳國的未來，四年了，被迫逃荒逃難的百姓已經超過一半人口而且還在滾雪球似的不斷增加，早晚，早晚全都要淪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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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了把眼淚，荀長吏的眼睛卻是更亮了，灼灼地看著白無瀾、洛靈芝二人，朗聲道:“淮南既然有此能力，更有這個機遇，為何不逐鹿天下，建個天平盛世！”

“你有這個雄心壯志為何不取崔太守而代之，吞並蜀地，再佔據洛水兩岸，如此居天險，進可北攻京都，退可安守一州?”

洛靈芝卻是突然開口，眯著笑道:“以你的能力並不是做不到吧?”

崔太守的能力已經被這些人按在地上摩擦了，偏偏這裡站著的幾個人，洛靈芝姑且不論，其他兩個人的確實打實的碾壓他。而白無瀾對洛靈芝幾乎言聽計從，這根本也不是他能做到的。

崔太守隻覺得自從他高中榜眼後，就再也沒有被人用看大才之人的眼神欣賞過了。明明少時讀書，他都是同窗當中最好的，連門生遍布天下的祖父也誇他少而聰慧有大才，怎麽現在完全成了墊底的存在?

“荀茂退居臣下出謀劃策可，把控一方揮兵天下之事並非荀茂區區小才能夠的。成就王業者必須有顆容得下天下黎民的仁心，哪怕是一城太守也得有將轄區百姓放在心上的責任，而荀茂並不具備，因此也做不到。”

荀長吏卻是毫不避諱地剖露自己的內心，“荀茂年少成名，心太傲了！傲到完全不將所有人看在眼裡，認為都是些蠢笨無知之輩，

不值得交談。這般自傲猖狂也的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也學會了不能輕視天下蒼生，可這人的心是注定了的，我荀茂沒有那份仁心也沒那份震懾住天下的霸氣。只能做個臣子，也甘願如此。”洛靈芝撫掌，“好，荀長吏你是個明白人。”

白無瀾多看了他兩眼，難免的有了愛才之心，笑道:“荀長吏先是天下大勢，後又不惜自曝短處，說了這麽多，我們也聽進去了，現在直接講出你的目的吧?我和洛娘子看看能不能答應下來。”

還真是理智。

荀長吏歎了口氣，隨即感慨不愧是能穩居淮南王世子身邊幕僚首位的白無瀾，淡淡這份理智從容就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別人。

不過他也早有預料，也並不指望這麽一番空話能讓對方掏出六十萬兩銀子，荀長吏搖頭輕笑，“荀茂自知空談不足以打動你和洛娘子。說那麽多只是想確定淮南已經做好了舉事的準備，如此一來，我們還能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

洛靈芝倒是很感興趣。

想知道什麽交易能值六十萬兩紋銀。

荀長吏卻是看向了旁邊陷入自我懷疑的崔太守，笑道:“此事還得我們崔太守出面。我只能一個建議，卻無法做主。”

“哼哼……這川城還有什麽你不能做主的。”

崔太守吹著胡子，別扭地說道:“你荀茂可是連我都能管了！”

荀長吏卻是笑著點頭，認真道:“此事必須太守你來，荀茂做不到，就算能幫太守你管理川城所有的庶務， 但這件事就算再有十年我也做不到。”

“你小子說什麽呢?”

崔太守皺眉，“要知道你比我小十歲，卻是壓過了我成為當年的狀元，你都做不到，我可不覺得自己能做好。”

“不，此事目前只有太守你能做。”

荀長吏笑了，“因為你是清河崔家人，更是大儒崔子的嫡系長孫。”

崔太守頓時明白過來。

“清河崔家！”

洛靈芝立即想起之前遇到的翩翩郎君崔允嘉，這崔太守和他是一家人！這長得也完全不像啊！

荀長吏點頭，“對，就是清河崔家。我們太守雖然只是旁系，單其祖父卻是崔家主都要禮遇的堂兄，更是名聞天下門下學生遍布各地的大儒崔子。我們用崔子嫡孫的名義在淮南起義後寫一篇檄文稱讚淮南的仁義之師，這能不能換來洛娘子你支付這次工事的所有銀子?”

就算再不懂，洛靈芝也知道這樣的名頭是再多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的。

可淮南佔好處，她出銀子，想想有點被人佔盡了便宜！

白無瀾立即看向洛靈芝。

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行！銀子我折換成糧食出了，讓白無瀾寫信去淮南運糧過來。”給銀子洛靈芝有點不舍得，那可是要掏空她小半的積蓄，換成糧食就好說了，反正空間裡的糧食可以說是源源不斷。

荀長吏難掩激動，立即道:“糧食更好，城裡的百姓自然也更希望得到糧食。如此就辛苦洛娘子和白先生了！”

“檄文現在就寫給我們。”

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先把檄文要過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