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瀾撿起樹枝順手在沙地裡畫起了簡易的水域分布圖,“這是我們目前必須浚通的最寬河道,清理淤泥的同時最好再拓寬至少三丈,從而排泄更多的洪水。除此之外,東南方走向的水道是最多的,但水道縱橫太多複雜,若是沒挖好,洪水超過浚通河道所能負荷的水量必定會向四周漫溢,如此一來根本起不到泄洪的作用。”
“其他方向呢?”
洛靈芝發現白無瀾在這泥地上畫得河流分布圖她反而能看明白,於是指著正東方向問,這裡也有好幾條水道,應該能用上。
白無瀾指著自西向東的幾條支流,微微蹙眉,“原本這幾條河道是淤塞情況最輕的,但東邊山脈太多,想要完全避開幾乎不可能,若是其他支流能分擔抗洪壓力,我不建議挖通這幾條河道。”
“這樣啊。”
洛靈芝對此並不了解,但看著泥地上的水域分布圖,隻覺得想讓洛水完全不衝向東方只怕很難,但她又說不出理由,只是一種直覺,於是暫且按下,準備讓趙飛虎帶人再去探測情況,看看能不能避開山脈。
白無瀾何嘗不知道放棄東邊的河道泄洪的難度會更大,但他也沒更好的辦法,“其余人我準備讓他們先試著清理東南方向所有的水道,並不改變原有的河道,隻先清理淤泥沙礫。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探這些河道盡頭的情況,輿圖上只有大概並不細致,還得結合實地再做安排,畢竟引流的洪水若是衝毀村莊害得人喪命也不行。”
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洛靈芝隻這麽一聽便覺得頭大,反正白無瀾有思路,於是也沒插手,直接道:“你看著安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來找我。”
她再想想辦法。
荀長吏跟著聽了全部,目光落在東南方向縱橫交錯的河道上,微微皺眉,開口道:“不用派人查了,這河道穿過谷山低窪處直接通往川城腹地,因地勢平坦、又有河流灌溉,周邊是川城最大的農作物產地,這些水道附近更是住了近二十萬百姓。”
“如此看來倒是麻煩了。”
白無瀾面色凝重,看著欲言又止的荀長吏,沉聲道:“若是無瀾沒有猜錯,川城這四年來在各處鬧災荒的情況下還能養活近四十萬人口,存五千石糧食,應該是將東南方向部分河道人為填埋,在上面栽種糧食吧?”
荀長吏面色難看地點了點頭,“說來慚愧,我先前是如何也想不到川城竟然會有遭逢水災威脅的這一日,因此在災荒爆發後,立即在腹部水流縱橫的平原地帶大量種植稻谷,如此才勉強維持著城內百姓的糧食問題。現如今,幾百萬斤糧食都在那些河道附近甚至就在原先的河道上邊,若不是洛水突發洪災,我們最多半個月就能收獲糧食了,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說到後面荀長吏眼眶都是紅的。
所有人都是沉默,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白無瀾閉了閉眼睛,良久,還是指著荀長吏在旁邊圈畫的川城腹地道:“河道必須疏通!實在不行,讓這裡的人全部遷出來,洛水猛灌,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下我們不能保證洶湧的洪水不會溢出原本的河道淹沒周邊,唯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人遷出來。”
“那糧食怎麽辦?”
崔太守立即喊,簡直要哭出來,“那可是幾百萬斤糧食啊!是我們川城所有人這一年活下去的希望,怎麽可以就這麽全被大水給毀了!明明還有半個月就能收割,就能入倉……”
要知道就現在這個世道他所有的積蓄都買不到兩百萬斤糧食,這些,這些可都是川城百姓活下去的命根子啊!
說到後邊年過半百的崔太守像個稚童似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哭。
“遷到哪裡?”
荀長吏倒是沒說糧食的事,畢竟全城百姓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糧食也沒法管!只能恨這賊老天怎麽偏偏這個時候接連下暴雨,引發洛水洪災。
蒼白著臉色,荀長吏艱澀地搖頭,“那可是近二十萬人口,安置起來就是個大問題!”
白無瀾管著淮南的庶務,自然也理解荀長吏的難處,只是洛水必須引流出去,疏通河道是眼下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人該如何安排?
洛靈芝目光盯著東邊那幾條水道,忽然開口,“東邊一定不能浚通嗎?”
“若是可以,那東南方向就不需要全部疏通,也就不用遷出所有的人,只需把浚通河道附近的百姓往旁邊安置就行。如此一來幾百萬斤糧食也能保住近半!”
白無瀾不是沒考慮過東邊的水道,“只是東邊的水道無法避開山脈, 若想貫穿自西向東的河道,那就得開山鑿石,如何動?”
“我來想辦法,你先按照之前的計劃來。就是東南方向的水道太複雜,想要在引流洪水的同時又不破壞周邊的糧食更不能傷及百姓,只怕很難。”
洛靈芝卻是眯了眯眼睛,她記得趙飛虎會做黑火藥。
那麽只要她把硝石、硫磺還有其他的材料給趙飛虎準備好,應該可以轟炸攔水的山嶺。實在不行她還有別的辦法,就是要多費靈力。
“只能先如此安排,先盡全力疏通並拓寬最大的河道,再同時清理東邊和東南邊先有水道,至於之後我們再看情況。”
眾人商量之後就立即各自去忙了。
顧懷義領回來的數萬人很是迅速地加入了浚通河道的工作。
洛靈芝看過後就立即去堤壩找趙飛虎。
“從現在開始,你們不需要參與堤壩的修補工作,反正基本也都完工了,剩下的人也完全夠用。”
洛靈芝將趙飛虎等人叫來並讓白凌清另選了兩百人,這些人忙完了堤壩的事情正等著去河道裡挖泥沙,卻突然被叫過來都有點奇怪。
甚至還有人心生不安,這是城裡來了足夠多的勞動力,不需要他們了嗎?認真乾活就有飯吃,還有工錢,這在災荒之前都是搶著乾的活兒,現在就更別說了,它們能不想丟了這份活計,但又不敢隨意和洛靈芝說話,隻好擔憂地看著。
白崇文是跟著洛靈芝從祖宅裡出來的,相比於其他人的敬畏,他多了幾分親切,也敢直接在洛靈芝沒有點名叫他的時候直接問,“洛娘子,可是對我們有另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