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浩蕩，天地間流動的急風將岸上洛靈芝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連接著水天的雨珠四處亂濺，洛靈芝仍舊是站得極穩，回頭對白無瀾輕笑，“無瀾，你當真覺得去淮南是最好的選擇嗎?”

白無瀾嘴角勾起，眨了眨眼，“無瀾聽洛娘子此言，想必是有別的主意了?”

“你覺得洛水周邊這近千裡的地方如何?”

洛靈芝淡淡地問了句。

白無瀾漆黑的眸子迸射出亮光，撫掌道:“此地天險為屏，是易守難攻之地;謝儀又有辦法將川蜀化荒地為沃土，那之後更是個寶地。”

洛靈芝再問，“若是再拿下襄州，與淮南連成一片，如何?”

“極好！”

白無瀾墨眉舒展，眉宇間滿是意氣風發，與洛靈芝相視而笑，“看來洛娘子與無瀾所謀相同，如此一來，這幾年只怕都要留在洛水附近。”

“天下都要亂了，若是坐以待斃等著端王或者北信王奪了江山才是最麻煩不斷呢！”洛靈芝不耐煩地說了句，其實主要是大寶有著一顆仁心希望天下太平，見過太多的生生死死讓他痛恨這個世道的同時迫切地希望自己快點長大。

她或許沒辦法直接幫大寶讓天底下的百姓富足無憂，但卻也能為大寶奠定基業。況且這麽個世道，想要苟安一方也不是那麽簡單的，除非大寶、囡囡和她先前那樣完全不參與這個世界，但如何可能！

不說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大寶、囡囡，就算是她自己不也在一點點地融入這個世界。

牽絆也只會越來越多。

想到川蜀之地要想拿下並不是難事，只是後面如何在朝廷干涉的情況下再奪襄州將會是個問題，白無瀾認為得提前做好準備，於是對洛靈芝說道:“洛娘子既然有了打算，那我就寫信去淮南調遣十萬軍隊前往與襄州接壤的許州，以備不時之需。”

“崔太守投誠是早晚的，蜀地可以借洛水之利籠絡，且蜀地太守與崔太守是莫逆之交，此次洛水洪災危及川城，那蜀地徐太守還親自跑過來準備打暈崔太守帶走，後來是崔太守說川城一定能保住，這才避免了被人打暈帶走。”

“還有這麽件事?”

洛靈芝驚奇地瞪圓了眼睛，深深覺得能和崔太守玩到老的人也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性格，這蜀地徐太守也是個猛人！沒錢沒糧幫人家救川城，就直接跑過來準備把人打暈帶走，也是沒誰了。

提到這件事，白無瀾也忍不住失笑，“可不是，那徐太守半夜闖入崔太守家裡，還不準侍衛去稟告，深夜摸進房裡，卻發現沒人，也幸虧當晚崔太守和荀長吏忙到半夜才回府，還以為房間裡進了賊人，鬧得太守府都轟動了。”

“那徐太守可還在川城?”

洛靈芝眯著眼睛，心想著若是人還在，這次去川城可以直接把人給搞定了，勉得拖到後面事情都堆到一塊，麻煩。

白無瀾瞬間明白了了洛靈芝的想法，搖頭，“時機未熟，洛水倒灌進川城的危機還沒有徹底解決，東南方向流通蜀地的水道也還要兩個多月才能好，沒有親眼目睹我們解決問題的能力，只是紙上談兵，徐太守這麽個老狐狸不一定會答應。”

“你也說不動他?”

洛靈芝意外地看了看白無瀾，這狐狸本狐還叫別人狐狸。

白無瀾搖頭，“守住川城後，若是徐太守還在，勸動的可能性是二成。”

“那謝儀成功浚通東南水道呢?”

“五成。”

洛靈芝皺眉，“這麽低?徐太守若是不答應，我們阻斷流經蜀地的支流，到時候蜀地仍舊和現在這樣朝不保夕，

還是個沒有足夠水流灌溉的不毛之地。再加上三面環山，幾乎無法與外界溝通，到時候可不得活活餓死。”“可徐太守會考慮等端王順利拿下京都，會不會直接揮兵南下，而我們目前根本就沒有正規的軍隊，拿什麽去阻攔端王。就算淮南願意派兵支援，且不說中間還隔了個襄州，淡淡淮南明面上二十萬守軍完全不是擁兵近百萬的端王的對手。”

白無瀾說著不樂觀的情況，卻仍舊不疾不徐。

洛靈芝疑惑了，“如此，徐太守怎麽就覺得端王那麽個心狠手辣的人會對蜀地網開一面。他有什麽特殊嗎?”

“徐太守本人並無特殊之處，只不過蜀地百姓因為生存環境艱難，活下來的無論男女都是身手矯捷之輩，也就是說近二十萬蜀地百姓除了稚子和七旬往上的老者，幾乎人人皆兵。再加上蜀地的守備軍，十五萬兵力並非難事。 ”

白無瀾對各地情況可謂是了如指掌，就算是偏僻的蜀地也不例外，“這樣的蜀地，端王自然不會費盡力氣去打，必定全部打下來也得損耗他不少的兵力，最關鍵的是沒有好處。打仗說白了就是對資源的掠奪，蜀地什麽也沒有，還是塊硬骨頭，在得到的利益還沒有自身損耗多的情況下沒什麽人願意去動。”

“也就是徐太守覺得反正他已經一窮二白，完全不怕再失去什麽了！”

洛靈芝有點無語了。

白無瀾卻覺得這很正常，“所以想要勸動他，比喻有足夠打動他的利益。”

洛靈芝點頭，“的確，你有什麽好辦法?”

白無瀾笑了笑，“倒也不必多做什麽，就是得等。”

“等?”

洛靈芝看了眼白無瀾，直接道:“你就索性說清楚，別說件事還要留一半在肚子裡。”

被催促，白無瀾仍舊沉穩從容，淡淡道:“等謝儀修建好水利工程後，川蜀之地成為沃土，糧食充足的情況下，到時候蜀地百姓也不必扼死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得到過觸手可及的舒心日子，就算是徐太守再硬的心腸也得動心。”

“水利之事徹底解決得等到這個初冬。要想徐太守見到川蜀之地收獲數百萬石的糧食至少明天秋天。”

洛靈芝算了算，撇了撇嘴，“還真是要等！”

白無瀾笑著點頭，“對。收服蜀地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潛移默化即可。最多後年開春，見識過秋季稻田谷穗壓彎秧苗的金海，感受到冬天蜀地百姓不必因為忍饑挨餓而死，到時候就說我們不去找徐太守，他自己也會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