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他們是逍遙王的人?這你也敢揍?”

待妖豔男離去後，外邊的獄卒立刻圍了上來，驚歎道。

李諾把眸一瞥，澹道:“敢在刑部動刀，管他是誰，照揍不誤。逍遙王難道就不用遵守王法了嗎?你們幾個記住，別的地方我不管，但這裡，是刑部！是制定天下律法的地方，沒人可以造次。”

“頭兒，威武！”

眾獄卒目露崇拜。

李諾微微一笑。

他敢揍逍遙王的人，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連孫長史的一兒一女都敢關進大牢，甚至不惜大開殺戒，就是要給自己立起一個莽夫的人設。

而今，又揍了逍遙王的人，其他人知道了，也只是暗地裡嘲諷笑罵一聲:李子安，果然是個粗鄙沒腦子的武夫。

第二點，他是在試探。

逍遙王不惜花上十萬兩銀子要與他結交，他雖不知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並不影響他探一探逍遙王的底線。

若逍遙王這也能隱忍，不與他翻臉，那麽所謀必然甚大！

不過……

有些小尾巴必須處理乾淨，萬一真的翻臉了，也不會授人與把柄。

想及此處，李諾立刻回了一趟城西宅院。

半個時辰後。

他走近後院庫房，將剩下的九個箱子依次打開。

陽光下，金光閃爍，光彩奪目，分外迷人。

李諾隨手撿起一錠金元寶，底下，果然是有印記的。

也就是說，只要這批金銀流通到市面上，那麽自己的把柄就會落在逍遙王手上。

這些金銀現在可是真有些燙手呢，但退回去?

笑話！

他雖不是饕餮，但吃進肚子裡的肥肉哪能吐出來。

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念想，現在就來試一試能不能實現。

心念一動。

腦海中的《古纂金書》翻開一頁。

李諾想的是，《古纂金書》能將【菩提珠】、【劍符】之類屬於他的寶物收進去，那麽金銀是不是也能行?

畢竟，之前用來刷新【福緣】和補充殘缺功訣的銀錢，被《古書》金光一照，就直接消失了。

【是否轉化金銀，此舉不可逆，轉化後的金銀，只能用於《古纂金書》內部】

果然可以！

當然，副作用也是有的，只是這副作用對他來說沒多大的影響。

全部轉化，不留一個銅板！

李諾心念再次一動。

《古纂金書》虛影浮現，金光籠罩，這九箱裡的財物全部消失。

而《古纂金書》也是多出了一欄。

【錢值:95800兩】

家產十萬貫，他也算是大財主了。不過除了用來刷新【福緣】和補充殘缺功法之外，李諾還沒找到其他的用法。

當然，這並不影響他繼續賺錢轉化，誰也不會嫌錢少，《古纂金書》的用法他還沒完全摸透呢，肯定還有別的地方會需要用到銀兩。

嘿嘿。

現在，逍遙王若敢以這個做要挾，他就可以直接翻臉不認人了。

證據已經被他消滅了，誰來也查不出。除非有人的法寶級別能強過他的《金纂古書》。

至於這些箱子……李諾仔細看了下，就是普普通通的箱子，沒有任何標記，這就放心了。

搞定銀子後，李諾這才大搖大擺地重新返回刑部。

沒多久。

一名刑部主事來了一趟偏堂班房，說上邊有人點名要見前禮部尚書，讓李諾將人帶去密室。

李諾便帶著幾個獄卒去了大牢。

“時辰到了嗎?這是要送老夫上路了?”

這個滿鬢蒼白的老頭倒也硬氣。

李諾打開牢門，

道:“有人要見你。”老頭歎道:“何人?是陛下嗎?”

李諾搖了搖頭:“不知道。來人，給這位大人洗漱一下。”

小片刻後。

這位爺總算不那麽邋遢了。李諾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將他帶到密室。

不過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鍾，閑著無事，李諾便打量起這個老頭。

“小兄弟，你一直盯著老夫看作甚?”

老頭皺眉皺眉。

李諾敷衍道:“哈哈，這不是久仰尚書大名嘛。正二品，這可是我看過的最大的官了。”

“見我之人非同小可，你若不想丟命，還是早早離開，莫要參和。”

老頭也有預感，他離死期不遠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李諾笑道:“大人倒也有一顆慈悲心啊。對了，大人您認識葉長卿嗎?”

老頭面色大變，緊緊盯著李諾的眼睛，道:“汝是何人?”

“我就隨口一問，大人千萬莫要激動，不然一口氣沒喘上嗝屁了，那我就罪過大了。”

李諾嬉皮笑臉道。

老頭沉默了。

良久。

他低沉道:“小心禍從口出。”

李諾當然明白老頭的意思，不是在訓斥他詛咒人家，而是在提醒他，不要提葉長卿。

“大人，您是文宗時期就當了禮部尚書的吧?”

李諾問道。

老頭盯著李諾:“小子，你到底想問什麽?”

李諾圖窮匕見，他走了過去，微微俯下身子，在老頭耳邊輕聲滴咕道:“林大人，我猜景順帝得位不正。”

“你到底是誰！”

這位前禮部尚書忍不住深冷吸一口氣。

這個小小獄卒，也太大膽了吧！

難道不知這話若泄露半句出去，最輕都是抄家滅族之罪！

這時，密室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來了，先聊這麽多。”

李諾退了出去，和門外的其他獄卒們藏身於黑暗之中。

沒一會兒，一隊全副武裝的帶刀侍衛接管了這裡。

緊接著，一個身著華麗綢緞的老者在刑部尚書老於的陪同下，走進了密室。

被擋在五丈開外的李諾眸光微微一綻。

雖隔的遠，沒看清面貌老者面容，但刑部尚書這一身亮眼的官服，可是一眼就能認清。

所以……

那個老者的身份很快就能推斷出來。

能讓堂堂正二品刑部尚書陪同的，除了景順帝還能有誰?

李諾眼皮子跳了跳。

他察覺到，除了明面上這一隊侍衛之外，暗影中似乎還藏著什麽詭異的東西。

這應該是暗中保護景順帝的力量。

影衛！

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最特殊機構！

影衛首領大太監，【詭道三品】！

感知有影衛在暗中保護後，李諾也是熄滅了放開感知力查看那個老者的心思。

小半個時辰後……

老者終於離開了密室。

又過了一會，李諾便接到命令，帶犯人回大牢。

李諾踏入密室。

老頭倒是一臉澹定。

將老頭重新押回大牢，又將其他獄卒打發離開，還隨手布下一個【隔牆無耳】的儒道神通後，李諾這才說道:“林大人，景順帝找你做什麽?”

眼前這個小獄卒的身份不簡單，對天子無任何敬意，隨手又能施展儒道神通。

不過老頭也沒有深究，他說道:“天子要讓老夫順從他，但老夫錚錚鐵骨，豈會做那有違人倫道德之事?天子，小看老夫了，別說關上十年，哪怕關上百年，老夫也不會退讓半步。”

李諾訝異道:“大禮議?”

“你小子年紀輕輕也知道?”

老頭瞥了李諾一眼。

李諾點了點頭。

景順帝的生母並非文宗皇帝的皇后，他繼位後，當然想將生母的諡號提高到皇后這一級。

但是，國無二君，君無二後。

先皇后賢淑，如何廢之諡號?

老頭身為禮部尚書，當然是駁回了景順帝的這個想法。於是，一代君臣之爭的序幕由此拉開，不知多少人被下了詔獄。

老頭身為文人，錚錚鐵骨，豈會退步?最終也是被打入了天牢。

現在。

景順帝的耐心也是被磨得快沒了。

這是最後一次談判，結果還是不歡而散。

老頭寧死不屈呢！

他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歎道:“唉，老夫時日無多了。”

李諾點了點頭:“還有什麽遺言?”

老頭沒好氣道:“你小子倒是乾脆。不過有一點你沒說錯，天子得位不正。”

李諾眸中精芒一閃:“然後呢?”

老頭笑了:“小子，你太小看老夫了！大胤還是大胤，這是不會變的。”

李諾明白。

讓老頭出來，帶領儒林士子“指正”景順帝是不可能的了。即便老頭知道景順得位不正，但他認了。

景順在位十五年了，若此醜事宣揚出去，天下必然動蕩，苦的還是黎民百姓。

“大人真是高風亮節，小的佩服。但那些無辜遭受牽連之人，又能何處喊冤?”

李諾冷冷道。

他管不了天下人，也不想管。

但葉長卿是他娘子的祖父。此事，他一定會管到底。哪怕將景順拉下皇位，哪怕生靈塗炭，哪怕與世人為敵……

他亦在所不惜！

悲憐天下，以救蒼生為己任，這種人可敬可畏，但他做不到，也不願去做這種大聖人。

老頭長歎一聲:“哎，也罷。你去找兩個人，他們對你或許會有幫助。但小子，你該知道，你們最多只能翻桉，但想借翻桉做些別的事情，那是自尋死路。”

“哪兩人?”

李諾直接無視了老頭子的後半段話。

“劉一刀……”

“他不是死了嗎?”

“他死了，但還有一個女兒活著，如今應該還在教坊司。劉一刀不蠢，死之前，肯定會留下些什麽。他女兒可做突破口，但也是可憐人，希望你莫要將她再卷進來。”

李諾心中暗暗一笑，問道:“還有個是誰?”

老頭:“姬長夜。”

李諾挑了挑眉:“姓姬?”

“他和道門姬夕瑤無關。他是當年劉一刀的副將，不過那一晚他告了病假，故而保住了一命。”

“他在哪?”

李諾有些激動。

老頭子搖頭道:“老夫被關在大牢，消息哪有那麽靈通，你自己去查吧。”

“好！你有什麽遺言，小子能幫一定幫。”

李諾給出了承諾。

老頭子眸光一綻，隨即又暗澹下來，歎道:“老夫這一生愧對列祖列宗，死後無臉入宗廟，你收斂老夫骸骨，丟到亂葬崗去吧。”

李諾大為驚訝。

這老頭子，還真是剛！

不虧是讀書人的典范！

“我答應你。”

李諾收了神通，走出大牢。

外邊，探頭探腦的小六子急忙迎了上去，眉飛色舞道:“班頭，剛才那位大人物，大家都說是陛下，你說是真的嗎?”

“亂嚼口舌，命不要了?”

李諾冷冷道。

“嘿嘿，這不沒外人嘛。”小六子訕訕一笑，“對了班頭，你和那老頭還有共同語言嗎?怎麽聊那麽久。”

“他沒多久可活了，這幾日，盡量好酒好菜招呼他吧，算我的。”

李諾掏出一些碎銀子丟給小六子。

小六子歎息道:“班頭這是何必呢，那老頭雖是前禮部尚書，不過很多文人士子在背地裡罵他呢。”

李諾訝異道:“哦，這是為何?”

小六子訝異道:“班頭你不知道?老頭可是林家人呀。”

“他家族怎麽了?”

“往上推四代，他們林家開始效力過前朝呢！當年太祖斬蛇起義，推翻大周，建立大胤，心胸闊達，讓林家老祖官複原職，也算是千金買馬骨了。”

李諾感慨。

他大概有些明白老頭子為何這般倔強，不肯低頭了。

他的祖先已經低過一次頭了。他若再退讓，那文人的脊梁骨可就永遠也直不起來了。

他這是要憑一己之力，以身飼道，改變儒林對他們林家的看法，倒也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