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稍作休憩,就繼續闖關。
燈光照亮了墓道的光影,三叔的聲音回蕩其中。
“墓叫陰宅,死人住的地方。”
“陰宅是仿陽宅所建,一個好的墓宮分部,應該和主人活著時候的陽宅分部是相同的。”
“我去過和珅的老宅,和珅的老宅是三件四出的傳統格局,所以這個地宮應該是三門四關的排布,前殿,內殿,冥殿,我們過了前殿,現在應該是內殿。”
吳三省說到這裡,吳邪接道,“三叔,我們走到這裡,也過去了兩道門還有一扇門,我們現在過了兩關,還有兩關?”
一側的潘子道,“連環翻板,飛來石,毒氣,弩箭,按道理說,現在已經過了四關了。”
吳邪道,“門前面的那一關應該不算!”
吳三省手電燈照耀著前面,墓道兩側都雕刻著一些瓊樓玉宇,有酒樓,戲樓,有花樓,步入其中,恍如是走在了一個真實的院落中間,吳三省道,“前殿是外事殿,內殿是墓主人平常生活的區域,你們看周圍的這些巷子,酒樓,茶樓,雖然都是假的,但也仿佛是置身於真正的院落之中一般,是不是很玄妙?”
潘子咧嘴一笑,“還別說,真有三叔說的那股勁!這人死了也不老實啊,死了還要弄陽間的那一套,真實會玩。”
吳三省手電燈照耀著頭頂墓道天花板上的雲紋,“古人的眼裡,死亡不是終結,是另外一種方式,明代最後一個聖人王陽明在他的學說裡就闡述過這個道理,說是人生有兩個階段,前半生是還債,後半生是獨我,這個獨我就是死亡後。”
周圍人紛紛讚賞,“三叔真是博學多知。”
“三叔這個學問,不比多少那些考古大師,考古教授強啊!”
“拿那些廢物和三叔比什麽,三叔這是張飛讀兵法,能文能武!”
這時,跟後面的良哥突然的抬起了頭來,一對幽邃的瞳孔裡彌散出來危險的光芒。
胡八一看徐良突然抬頭,遲疑道,“良哥?怎麽了?”
徐良左手中指對著嘴唇中間,做了一個噓安靜的手勢。
胡八一急忙的朝著周圍人道,“安靜!有情況了!都安靜!”
所有人閉嘴了,一時間,諾大的墓道裡,鴉雀無聲,死一般寂靜。
接下來,一個細若發絲,幾乎無法被人察覺的聲音,悠揚傳來。
“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隻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癡情也癡……”
長長的拖音戲腔聲,落入眾人的耳朵裡,此刻所有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如果是正常環境,遇到了這戲劇聲,怕是所有人都會樂呵呵的拿一把瓜子坐在那看會戲。
但是,這特麽是墓裡啊!
而且還是一百多年的古墓了!
這個深不見底的墓裡,出現這個活人一樣的戲腔聲,所有人心裡都打鼓,這特麽不會是幻覺吧。
吳邪胳膊肘戳了戳身側的三叔,三叔沒有說話,但是緊皺的眉頭說明一個事情,這個還真不是幻覺,是真的又戲腔聲音傳出了!
張起靈沒有抬頭,可是意念已經出聲,“有變。”
徐良道,“是。”
張起靈道,“放任他們過來,必然死傷無數,與其他們來,不如我們去。”
徐良道,“英雄所見略同!”
張起靈和徐靈齊齊回頭了,回頭看去,
只看到眾人走過的地方那些原本雕刻在兩側的茶樓,酒樓,戲樓此刻都活了過來,在狼眼手電燈光的衍射裡,那些雕刻的石影,變成了真的一樣。 而這些,吳三省他們是看不到的,只有異獸血脈的徐良和張起靈可以看到。
二人看到這些的時候,背後的那些個茶樓,戲樓,瞬間光彩大涼,一時間墓道沒有了頂,面前豁然開朗,裡面燈火通明,三層戲樓上,一個戲袍的花旦,笑聲傳來,“將軍,克萊聽奴家一曲梨花落?”
張起靈和徐良對視一眼,欣然走了上去。
二人步入那戲樓裡的瞬間,周圍的光影猛地釋放!
下一刻裡,潘子看向了左右,“不,不好了,瓶子和良哥不見了!”
“怎麽不見了!”
“剛剛還在這呢!”
胡八一看著左右前後,眼神內斂,“那個唱戲的聲音,也,也不見了。”
胡八一這話一出口,所有人心裡一激靈,還,還真就是!
那個唱戲的聲音也沒有了!
大金牙喃喃道,“難道說,那個唱戲的鬼聲,把,把良哥和瓶哥勾走了?”
“瞎說什麽呢!”王凱旋怒不可遏,“從來只有我良哥砍別人,誰敢勾我良哥!我良哥的眼裡,容不得一根牛鬼蛇神,三棱軍刺面前,眾生皆為平等!”
眾人要想說話,一側的吳三省開腔,“夠了!安靜!在這裡等下去,瓶子和阿良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是!”
“是!!”
眾人坐在,靜候徐良和張起靈回來。
而此刻,大金牙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死死拽著胡八一的袖口。
胡八一順著大金牙眼神指著的地方看去,只看到,大金牙手指著一個雕刻精美的戲院的雕像。
那戲院裡,人聲鼎沸,一個個小人栩栩如生,一個花旦正在唱戲。
而最詭異的是,此刻唱戲的戲台下,兩個格格不入衣服的人站在這古人堆裡。
這兩人看背影,赫然是張起靈和徐良。
看到這裡,胡八一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接竄到了自己的天靈蓋!
臥槽!
我家裡啊大哥進入這雕像裡了?
怎麽可能!
這只是雕像,怎麽能入人?
可胡八一不是一般人,胡八一是有大見識的人,胡八一很早的時候聽說在十三區的扶桑,那有一副富春山居圖,富春山居圖每次到夜晚就會舒展開來,出現一個畫中世界,到時候會邀請有緣人進去聽琴。
難道說,這個墓的戲樓也是如此道理?
大金牙那邊顯然沒有胡八一這麽硬的心理素質,沒過太久,大金牙就撐不住了,眼看著就要大叫大喊,老胡手起掌落,一掌刀劈在了大金牙的後腦杓上,老金直接躺在了墓壁上,一動不動。
周圍人好奇,“老金怎麽了?”
胡八一笑道,“沒事,老毛病犯了,這人有哮喘,一緊張,一被嚇,就會暈倒,吃點藥就好了,老王,把水拿來,我給老金喂點藥!”
王凱旋罵罵咧咧,“一個哮喘病人也跟著盜墓,瞎湊什麽熱鬧!下次別讓他來了……”
此時此刻,戲樓裡。
徐良抬頭,一個三層的紅色妖光的諾大戲樓。
戲樓裡,人煙鼎盛,一眼看去,喝酒的,打賞的,逗鳥的,耍蟈蟈的,數不勝數,真可謂一個熱鬧!
如果把這一層紅色的妖光擦拭去,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老一輩四九城京劇大戲院該有的熱鬧模樣。
可惜,這裡是墓!
墓裡面出現這一出,也就徐良這樣的膽肥的不慌亂,換做是一般人,在這裡怕是還沒待個三兩分鍾,就被嚇破了膽。
就在這時,台上,燈火通明之處。
那楚楚動人,盛裝打扮的女花旦聲音嫵媚,“歡迎將軍入戲來!”
周圍的模糊人影各個歡呼高聲。
一時間,很有一種榜一大哥進入女主播直播間的錯覺。
可惜,徐良和悶油瓶不是榜一大哥。
而這裡也不是女主播的直播間,這裡是地宮冥樓。
徐良和悶油瓶沒有落座,而是看著台上的女花旦,聲音如天籟,身影婀娜,開始了表演。
“梨花落,春入泥,此生隻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癡情也癡,梨花開,春帶雨。”
“梨花落,春入泥,此生隻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癡情也癡。”
“天生麗質難自棄,長恨一曲千古迷……”
徐良意識傳遞,“這一曲梨花頌是楊貴妃被賜死馬嵬坡時候寫給唐玄宗李隆基的。”
張起靈道,“看不出來啊,你對於音律古曲方面也如此精通。”
徐良道,“此曲怨氣極大,而且是罕見的男身女唱的京劇曲目,這讓我想起來了一個不太好的事情。”
張起靈道,“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徐良道,“傳聞和珅是雍正年貴妃轉世,來壞大清江山的一個傳說。”
張起靈打量著台上唱戲的女花旦,“這個我還沒聽過,講來聽聽。”
徐良的神念變得輕松起來,“雍正帝麽,九龍奪嫡的最大贏家,靠著鐵血冷戾,成為大清朝最冷血的皇帝,但是他自己本身是很厭倦自己現在的模樣,他痛恨自己父親的殘忍,讓兄弟相互內卷,所以他在對於自己繼承人這樣相互廝殺,在對待乾隆方面就很寬容,寬容到對於最大可能的繼承人乾隆已經到了放肆的程度。”
“乾隆年少時候就可以經常的自由出入皇宮,甚至可以說是后宮。”
“而在雍正的后宮裡,有一朵貌壓三宮的帝女花,喚名年貴妃。”
“年貴妃出身不簡單,乃是雍正朝最能打的漢人大將軍年羹堯的親妹妹!當年年羹堯能得勢還和年貴妃的枕邊風拖布了乾系。”
“年貴妃嫁給雍正,純粹就是給他哥哥年羹堯提臉長仕途的,雖然和雍正有夫妻之實,可沒有什麽夫妻的感情,有一次乾隆闖入后宮,無意中看到了年貴妃。”
“少年遇到了帝王花,那自然是看上了眼,一時間都很滿意對方。”
“可惜,這種事情,是大逆不道的,乾隆雖然沒有和年貴妃發展到最後一步,但是已經算是給老爹雍正戴帽子了,還是綠色的那種。”
“雍正那等的狠人皇帝,豈會容忍有綠帽子,再加上當時年羹堯越發壯大,導致漢人勢力在清廷話語權越來越重,雍正一不做二不休,先殺了年羹堯,年貴妃哥哥慘死,年貴妃最後鬱鬱而終,如此一來,自己被帶綠帽子的事情,就沒有人知道了。”
張起靈道,“這麽說來,乾隆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徐良道,“一個接班人,一個女人,雍正眼裡是分得清楚利害關系的,雍正甚至都懶得搭理乾隆,而乾隆內心,卻寶兒誒父親的這一套操作嚇得屁滾尿流,他已經徹底慫了,雖然年貴妃和他是真心相愛,但是卻一直沒有個定局,乾隆老老實實發育,直到後來雍正歸天。”
“乾隆繼位後,乾隆走入曾經的后宮,看到年貴妃的住處,悲從心來,恰在這時候,和珅走了來,那和珅面如女子,長相絕美,看背影居然和年貴妃幾分相像!”
“乾隆一時間拉住了和珅,把和珅的後頸衣袖拉開,卻是看到了一朵和年貴妃相仿的印記朱砂!”
“一時間,乾隆以為和珅就是年貴妃轉世,還賜名,豐紳殷德!”
張起靈道,“和珅呢?”
徐良道,“和珅對於這件事情似乎也很感激,也認為自己是年貴妃轉世,和珅臨死時候留下了一首詩,五十年來夢幻真,今朝撒手謝紅塵,他日水泛含龍日,認取香煙是後身。”
張起靈道,“有點意思,只是台上那女花旦似乎急了,要不你上去給她來一段?”
徐良搖頭,“不行,我這人沉默寡言,低調深沉,不喜歡出風頭。”
看著徐良那孤芳自賞的模樣,張起靈忍不住爆粗道,“這裡都是鬼,你低調個幾把!能不能行!能不能上?”
能讓悶油瓶爆粗的可不多見。
徐良在別人面前那是真的惜字如金,但是在悶油瓶眼裡就是個十足的話癆,一個社交牛逼症晚期患者。
你給別人面前裝裝就算了,在我面前還裝,你是想給我裝出來內傷嗎?
徐良內心道,“系統,我這個?”
系統道,“對方不是人,禁言條約無用。”
徐良得到默許,只能擺出來一副無奈模樣,“那, 那我上去和她玩玩,不過先說好啊,這麽嬌滴滴的美人,要打,我親自來,你把太下面的招呼了就行。”
張起靈道,“行了,滾上去吧!”
徐良一躍而起,朝著戲台,呼嘯而落!
那台上女花旦,此刻和徐良四目相對,女花旦雍容華貴的戲袍下,身材婀娜多姿,真正的是蜂腰大長腿,要多潤有多潤。
女花旦揚手,“將軍上台,所為何故?”
徐良拱手,“看姑娘孤零一人唱戲,太過單調,不如我來給你附和一曲!”
女花旦抬手,“請!”
徐良右手抬起,居然擺出來了標準的京劇武生出場式,聲調更是拉高了七分。
“末將年邁勇,血氣貫長虹!殺人如削土,跨馬走西東!兩膀千鈞力,能開鐵胎弓,若論交鋒事,還屬老黃忠!!”
“這一封書信來得巧,天助黃忠成功!”
“立在營門傳營號,大小兒郎聽根苗!”
“頭通鼓,戰飯造,二通鼓,緊戰袍!”
“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上前個個俱有賞,退後難免吃一刀!”
“……”
“生死一遭,亂世不過如荒草。”
“待風呼嘯,引星火盡燃燒掉。”
“緣分難料,看癡人說夢自畫牢。”
“卿本佳人,奈何在此?”
戲台上,女花旦和徐良,四目相對。
開場已過,劍拔弩張!
我已經知道你不是人!
你也知道我是人!
那就,亮劍吧!